皇帝这种生物,天生就是扫把星,靠得越近,越倒霉!
“儿臣明白,自当注意分寸。”
韩嫣心里仍有些冷,却也放下心来,这两个中间说的话虽然不讨喜,不过,自己好像是从泥潭里被景帝摘出来了。暗中撇嘴,这才又有了腹诽的心情:你个混帐皇帝,本来没影儿的事,你就认定你儿子对我有想法!让我做伴读的是你,让我陪太子是你,如今反倒是我的不是了?瞧吧,你儿子自己都说了只是跟我志趣相投。哼哼,你自己到最后不也承认不过是拿我做个由头?靠!找个由头说话,你说什么不好,偏偏要扯上我?!我祝你投胎投成董贤!不过,你这到底算是帮我还是踩我?
“朕死后……”
“父皇!”刘彻提高了声音。这下,春陀也听见了,忙应:“陛下怎么了?”
“没事,安心在外头守着!”景帝大声道。
“喏。”
里面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老实听着,朕死后,大汉朝便又多了一位太后……你的母亲一向是个聪明人,田蚡也不是个笨蛋,母以子贵,他们自然会要更进一步。只是大汉天下是姓刘的!朕的储君是朕的儿子,而不是太后的儿子!外戚可以居高位,但不可以予重权!”
“可母亲……”
“太后也是朕的母亲!却干预朕立储!你的母亲虽然只有你一个儿子,却保不齐有其他的事情。不要忘了大汉以孝治天下!郅都之死,朕至今尤恨。”这几句话,景帝说得极是清楚,韩嫣听起来没有前头说自己时那么费劲。
刘彻没了声音。
“看来你是明白了。窦氏宗族,虽然庸者多,可还算守规矩……那个田蚡,却不是个老实人,所以,朕一直压着他……逼不得已,也可一用,只是要慎重,把他捧起来,再想摔他,可就难了,毕竟不同一般臣子,那个怎么说也是你舅舅,以孝治天下……哼!”
“阿娇自幼骄纵惯了,朕是知道的,能忍你便忍了吧,总要看你祖母和姑母的面子……真到忍无可忍之时,却也无需顾忌,陈家父子三个,也是窝囊废,自是不会跟你硬扛。还是那句话,大汉天下是姓刘的。只是你祖母在日,不要轻易去动阿娇……”
“儿臣明白。”
“子嗣上的事,要上心,也不用太担心,你登基后便着手选妃吧……若大后宫,只有一个皇后,还敢闹……哼!”
景帝是中宫无子,后宫多产的人。小薄后被废便是以无子为由的,所以,在他这里,儿子没给他生孙子,问题多半是出在儿媳妇那儿。其时,整个社会风俗,生不出孩子,多半是要怪到妻子头上的。
“窦氏、陈氏、王氏、田氏,能优容便优容,只要不是太过分,且由着他们。哪怕你祖母故去了,也要留三分情面,不可失之狠厉……对先朝外戚不留情面,不是个好习惯。”
这倒是正理,不然形成了后辈对前辈开刀的习惯,太后为了自保,不是给皇帝、太子选自家娘家出的正妻,就是把皇帝、太子的老婆、亲妈的娘家人全给剁了——这么搞,非得出乱子不可。
“卫绾是你的太傅,性格却太过柔和谨慎,用来守成是好的,若要开拓,却是不足……”
“善待你的兄弟们……”
“朝廷上的事情,这些年来朕能教你的都教了,只要记住一条:制衡。不能为我所用的人、自以为是的人,能耐再大,也留他不得。要人尽其用。还有就是,再宠爱、重视的臣子,也不能让他一家独大!”
“喏。”
“如此,便好……”
“父皇!”这一声极是凄厉。
春陀、韩嫣对望一眼,忙带头冲进了殿内。
宫女、宦官、御医忙作一团,景帝却再也没有醒来。
后元三年元月甲子,孝景皇帝崩。汉景帝刘启,终于走完了他四十八年的人生旅途,把大汉江山和一堆的遗产、麻烦留给了儿子刘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