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军统会议室内烟雾缭绕,左重居于主位,古琦坐在旁边,邬春阳、吴景忠、宋明浩以及归有光分列两侧,针对袁初宇失踪案的碰头会开始了。“春阳,讲讲袁初宇的基本情况。”古琦率先开口。从古琦担任副局长之后,左重便有意识地将日常业务工作移交给对方,自己主抓人事和财权,顿时轻松了不少。一个合格的长官,应当学会分享权力,而不是什么都抓在手里,那样是会没朋友的,这绝不是摸鱼的借口。邬春阳听到古琦所说,坐在座位上拿出一份资料,语速缓慢地念了起来,众人见状连忙拿出纸笔边听边记。“袁初宇,男,19岁,民国十二年一月十五日出生,先后就读于山城第一模范小学,第五中学,住址顺城街52号。目标主要社会关系如下,父亲袁汉森,母亲陆婉,两人均为民全路小学的教师,同学李某某......省略号。”将与袁初宇相关的情况介绍了一遍,邬春阳放下资料,抬头看向上首处的左重和古琦。“袁家我们也做了搜查,没发现任何可疑物品,我派了一队弟兄负责保护袁父袁母,以防嫌疑人行凶。我们掌握的暂时就这些,老宋他们正在抓紧挖掘其它线索,目前看来,袁初宇及其父母就是普通人,无特别政┴治倾向。”古琦手中的笔停下,将烟头在烟灰缸边沿敲了敲,继续询问对袁初宇宿舍的勘察结果,这也是一处的工作。“好的,二位局长请看。”邬春阳起身走到会议室的黑板旁,用粉笔在上面快速画了一副示意图,图上清楚标出了袁初宇宿舍的布局、物品摆放位置,门窗所在。又将照明情况,比例尺,方向尺添加完毕后,他转身面向众人,手指着示意图开始介绍,内容非常详尽。“根据学校提供的信息和技术人员的勘察,目标所住宿舍坐北朝南,呈长方形,房门在东北角,窗户在南墙中间。宿舍内共住有八名学生,东西墙壁处各放置了两张木制上下床,房间中央有八张小书桌,与床铺同向排列。目标床铺在东墙北侧的下铺,也就是靠近大门的位置,铺床上有垫被一条,盖被一条,枕头一个,床铺下有皮鞋一双。”说着,邬春阳取出上述物品的照片贴在黑板空白处,又指向距离目标床铺最近的书桌。“根据目击者口供,嫌疑人从目标书桌取走了大量纸质物品,预计有教材5本,作业4本,未知内容的笔记6本,杂志2本。另外,对方还从目标以及隔壁书桌内偷走了部分钱财,具体金额为法币10元纸币6张,5元纸币3张,川省造币厂制造的大洋两块。需要注意的是,这些只是目击者通过回忆给出的信息,不一定准确,真假仍需核实,二位局长,卑职要说的就这些。”古琦听完点点头,示意邬春阳回去坐下,接着又把目光投向归有光,让其汇报嫌疑车辆和两名死亡嫌疑人的调查结果。归有光阴沉着脸,那两名逃走的嫌疑人最后还是没找到,让嫌疑人从眼皮子底下跑了,这让他非常不满。面对古琦的提问,大光头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将几张调查记录散发给众人,嘴里嘟嘟囔囔道。“通过调查,别克轿车为被盗车辆,车主是一家美国洋行的襄理,案发3小时前,车辆在市区一家酒店门前被盗,有报警记录。那块2656车牌,经过调查也确定为仿造,跟假制服一样,仿造得颇为精细,想要从车牌来源找人怕是不太现实。至于两名死者,死因都是中枪失血过多,其中一号尸体身高163公分,体重60公斤,二号尸体身高160公分,体重56公斤。尸检人员在他们的胃内提取出了荞麦、青菜残留物,上次进食时间为十小时以上,且手掌处有老茧,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发现。”几人问答间,左重没有插话,一直在默默记录,归有光汇报结束后古琦靠到左重耳旁小声说道。“副座,这件案子会不会又是美国人所为,金兰会的案子刚结束,就冒出了一辆与美国洋行有关的涉案车辆,哪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左重对于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并不赞同,他伸手摁灭烟头,轻轻摇了摇头。“不太像,美国人的价值观与我们亚洲人不一样,当事不可为的时候,他们不会拼死抵抗,只会选择投降。而且死者胃内容物是贫民食物,进食时间又是十小时以上,考虑到案发时间为晚上,这说明对方一天只吃两顿饭。加上那些老茧,嫌疑人的掩护身份有较大概率为难民、劳工等靠出卖劳力为生的穷人,这不符合美国特工的行事风格。美国是个金钱至上的商业国家,是不讲究什么奉献的,间谍只是份工作,他们不会为了任务去过那种食不果腹的生活。”古琦想了想司马玲珑,又想想以往对美国情报人员的记录,下意识点点头,美国情报人员确实很高调。“春阳,袁初宇失踪当日的行踪确定了吗?”左重这时插了一句。调查失踪案件时,确定失踪者的行踪至关重要,原因有很多。比如失踪时间和地点信息可以帮调查人员缩小搜索范围,从而集中资源进行更有效的搜索和调查。又或是借此寻找目击者,确定失踪者的状态,周围的情况、有无可疑人员等等。更重要的是,了解失踪者的行踪和行为模式可以帮助调查人员推断其心理状态和行为动机,这对于推断失踪者的去向和行为有着重要作用。“确定了。”邬春阳表示,四天前傍晚五点左右,天色将暗之时,袁初宇拿着一个笔记本从宿舍离开。同舍友人问他是不是去吃饭,他回了句出去吃便走了,没人知道笔记本里写了什么。走出宿舍后,袁初宇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校门处,随后就不见了踪影,附近警署当日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绑架、交通事故的报警。左重若有所思,中央大学饭堂晚上放饭时间为五点三十分,目标五点离开校园,结合那句“出去吃”,足以证明对方准备在外用餐。一个问题随之而来,袁初宇是临时起意,还是与人约好的?想到袁初宇携带的笔记本,左重更倾向于是后者,目标或许是见了不该见的人,给对方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才给自身招来了危险。他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在场几人一致同意,袁初宇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笔记本是条重要线索。古琦沉吟片刻,从另一个方向寻找突破口:“当时宿舍内有几人,这些人有无可疑?”失踪案件中嫌疑人经常会装成目击者,试图通过提供虚假、误导性的信息来混淆调查方向,以掩盖自己的罪行。还有些嫌疑人在犯罪后可能会出现心理压力或内疚感,这促使他们主动联系警方或加入调查。“三个人,但都没有作案时间。”邬春阳肯定回道,案子一出,一处就查了目击者的空间、时间轨迹,结果是没有任何可疑。左重提笔记下“目击者”三字,再次询问邬春阳,嫌疑人模拟画像和死者照片的辨认工作有何进展,昨夜他在江边下令全城搜捕,一夜过去应该有所发现。靠着一次次的优异表现,军统在某人那里的地位越来越高,权力和影响力也越来越大,各个机关对于军统的指示不敢阳奉阴违,工作效率自然高。“报告,接到命令,我们将照片和模拟画像分发给警署、卫戍司令部稽查处、哥老会,让他们帮忙寻找。”邬春阳先是介绍了参与搜捕行动的单位,以此强调自己对任务的重视程度,随后又道。“有袍哥曾在市区西北的双溪沟附近看到过疑似二号死者的嫌疑人,当时对方穿着粗布短袄,与城内搬运工的打扮类似。我已经让人对双溪沟方圆两公里之内的所有货栈、码头、工厂进行排查,一有线索马上向您汇报。”地头蛇果然就是地头蛇,消息灵通的很。左重敲了敲桌面,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开口问道。“首先,我们要确定一下案件的性质,我个人认为这是一起有计划,有预谋的涉谍案件,大家有不同意见吗?”古琦等人摇头,盗车、假证件、冒充身份、开枪拘捕,这些都具有情报案件的特征。见状,左重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第二,袁初宇估计凶多吉少了,只是尸体还没被发现,这个推论大家有意见吗?”众人再摇头,目标失踪了三天,昨晚又有人去了宿舍,这代表袁初宇已经开口招供,失去了情报价值,对方活着的可能性很小。左重将手下的表现收入眼底,满意的点点头,做工作首在意见统一,最忌讳各有各的打算,他抱起胳膊环顾会议桌两边。“好,那么根据现有的线索,大家说一说你们对嫌疑人的初步印象,以便下一步工作的开展,避免无效侦查。”宋明浩的反应最快,第一个举手:“副座,嫌疑人的经费肯定不充裕,否则不会连区区几十元法币都不放过。”众人颔首赞同,75元法币只够买半袋面粉,一般情况下,情报人员不该为了这点小钱做出与任务无关的举动。因为做的越多,留下的线索越多,也越容易暴露,除非嫌疑人经费有限,日常生活都难以为继,才会在行动时顺手牵羊,冒险偷取钱财。但有这么穷的情报人员吗?还真有。众人心中闪过三个字——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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