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国人说他是平等国的神侠,他说自己不是,说自己跟平等国没有关系。”赵子波澜不惊地道:“想来他跟平等国的关系,是取决于人们怎么看。”
“我不知刚刚是谁在这里,但他既然避我,我也就不追究。”姜望略略抬起眼睛:“我现在是问你。”
他的动作如此轻缓,他的表情如此平静,可是这个夜晚,如此漫长!
赵子想她一生都会记得今夜,就像她也永远记住了曾经在星月原外的那个夜晚。只是彼刻坚守自我的年轻人,今天已经把握她的性命,动念之间,就能抹去她的余生。
“平等国试图招揽他,差点成功了,但最后并没有。”赵子说道:“他一度和平等国有相近的目标,但并不认可平等国的道路,和平等国里的每个人都不同。”
“顾师义为什么会相信你?”姜望问。
赵子沉默了片刻,才道:“他并没有相信我。事实上他失去了所有的朋友和盟友,他也不信任平等国里的任何一个人。他对平等国的态度,早就变成了厌憎。”
姜望静静地坐着,想起这里就是顾师义出身的国家,想起顾师义曾为郑国无辜受殃的国民,往赴牧国挑战呼延敬玄,冒着被牧国亲王万里追杀的危险,也要给苍羽巡狩衙一个警告,划下不许残虐郑人的底线……
他说道:“至少顾师义还有他的亲人。”
“亲人?”赵子不置可否,将玉烟斗抬在指间:“我可以抽一口吗?”
姜望没有拒绝。
她便抽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尽烟雾,而后才道:“我不知你说的亲人是谁。”
“顾师义昔为郑国皇子时,以身为则,不许郑国宗室骄奢,宗室都敢怒不敢言。后来他亲手杀了他的叔叔,更是不被宗室所容,他的父亲也要捉他问罪,他只能只身远走。
“后来他修行有成,他的父亲希望他能光大郑国社稷,所以要将国家交给他,他拒而不受,以至于他父亲未能瞑目。”
“他弃若敝履的皇位,是他兄长毕生所求,他每次回郑国,他那个兄长都要诚惶诚恐地让出皇位,后来他就不回郑国了,直到他那个兄长死去——你猜他那个皇帝兄长,心里是怎样待他?”
“最后就只剩一个亲人了,顾师义的侄儿,如今的郑国皇帝。”
“他们之间倒是的确有过一段感情深厚的时候。可是时间……时间对所有人都平等地冷酷,可是对庸人格外残忍。”
“如今的郑国皇帝,就是这样一个庸人。他已经一百八十岁,一百八十岁的国主,因国势而成神临。”
“他巴不得顾师义死,因为顾师义再不死,他马上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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