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国主面色阴沉,然见群臣皆有喜色,便知事不可挽。
即便他能压服群臣,杀子留权,又能如何呢?
镇河真君现在来的只是信,等他的剑过来,任是什么,都摧枯拉朽。
今已是天壤云泥之别。
此中差距,已非谋略能填,无人心可抗。
虽只薄纸一张,载字数行,却远逾郑国社稷之重。
事不成矣!
他心念一溃,瞬间垂垂老朽,站都站不稳,一个趔趄。
“是啊。“他惨然笑道:“此郑国之吉也!”
……
……
太虚山门,刀笔轩中。
钟玄胤轻声一笑,长须随之微颤:“除了最早那次参观之外,姜阁员好像是第一次来我刀笔轩!”
他的眼神,在欢迎之中,带着些许期待:“不知所为何事啊?”
姜望颇觉莫名其妙!
钟先生这是在期待什么?
“这话说的!”姜望左右看了看:“若是没什么事情,我就不能来看钟先生吗?咱们毕竟相交莫逆,纵谈古今……”
他顿了顿,道:“同事一场,接下来还要同事很多年。”
“只是看看老夫,倒也不必来刀笔轩。而且姜阁老这么忙,哪能亲自来呢?”钟玄胤乐呵呵的:“你随时叫,老夫随时到。”
初见之时,几曾想到,渊深博雅的钟先生,有一天能如此殷勤?
姜望摸不着头脑。
钟玄胤补充道:“什么冥世、天海,都可以。”
姜望总算是听明白了,摆摆手:“有些地方太危险,姜某都不能自保。”
钟玄胤把书案一推,长身而起:“我辈记史求真,为天下事,叫古今知,岂惧危厄?!”
姜望见他如此,便道:“要知什么历史关键,战场真相,凡我亲身经历,愿述于先生。”
钟玄胤呵然而笑:“人之常情,难免为己美言,为敌贬损。倒不是不信任姜阁老。只是述史非信史,孤证无恒论。钟某还是习惯秉笔自书,姜阁老为史笔旁证便是。”
姜望一时无言。
钟玄胤看着他:“说罢,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天下论史,首推勤苦书院。”姜望也便直接道:“顾师义厚谊于我,我想了解顾师义的生平故事,想知道……他都有些什么朋友。那些朋友都有什么故事。”
“朋友?”
“朋友!相交莫逆的朋友。”
钟玄胤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姜阁此来,原是为义神事!”
姜望摇了摇头:“只为顾师义。”
钟玄胤脸上的表情在说‘你就别瞒我了’,但嘴里只道:“顾师义天下豪侠,开义神之路,引天下侠风,自当着于史册。勤苦书院正有大儒在为他撰史,搜证生平,我帮你引见?”
姜望若有所思:“贵院给每个人都单独撰史吗?”
钟玄胤笑了笑:“值得被历史记住的人,才会被历史记住。”
“什么才算值得被历史记住的人?”
“比如阁下。”
姜望随口道:“那么,可有人为我记史?”
“当然有!”
“谁啊?”
钟玄胤看着他,笑而不语。
姜望眨了眨眼睛,身姿又挺三分,脸上也挂起了温和的微笑,左右看过一圈,不着痕迹地整理了仪容。
“给顾师义撰史的那个,要引见吗?”钟玄胤道:“我想他也有些事情要问你。”
姜望摇了摇头:“暂时不要引见。几事不密则害成,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在调查这件事,所以来寻钟先生,请您代为查探。您不要提我的名字,给我一份详尽的资料即可。”
钟玄胤深深地看他一眼:“这事情既然如此重要,我就不问具体是什么事了。在此等我一天,我把顾师义已证的人生都搬给你。”
姜望拱手而礼:“有劳钟先生。”
顾师义乃天下豪侠,豪侠往往也有好酒量。
陪他喝酒的人肯定很多,能够和他喝得尽兴的人或许也不少,但能让顾师义以“人间正道”共饮,又在酒后那样感怀的人,一定没有几个!
龙不与蛇居,豪杰再接地气,也不会随便与人交心。
顾师义与平等国的行事风格背道而驰,顾师义不信任平等国里的任何一个人,所以他和神侠的交情,肯定是在神侠成为神侠之前。
换而言之,在顾师义的过往经历里,在顾师义曾经的朋友当中……或许能找到神侠的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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