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快别说这话了,我能有今天,还不是你给的,我又不是猪油蒙了心的人,谁好谁坏我还是分得清的,便是配了人,那也是命,怨不得人,也怨不得天。”平儿一时心酸,放开了捶在她腿上的手,在炕沿半蹲着,泪珠粘在画了眉之下的眼角。
从高高在上到一落千丈,多少人也受不了,平儿当然会难受,话怎么说得那么好听呢,当时要是给了姨娘的位子,我还能活在你身边吗……或许其他地方也没法活,那几个小妾的下场知道的人也多,老太太也为此想你风声不雅,无奈你也是自作孽了,谁还能给你一个挡箭牌,让你摘掉妒忌的帽子?自己确是有实无名,但我不会去计较那个……王熙凤叹一口气,从炕上攒过来一点,抱着平儿敲了敲她的背:“对了,又忘了,宝兄弟到底叫人说了什么,你别忙着哭了,三更半夜的时候还有得你哭呢。”
“他说,奶奶是要玩真的吗?你到底是要钱,还是要情?出了人命可不好,上天有好生之德……”
“呵呵……上天有好生之德?亏他吃了之后抹了嘴巴就干净了!他怎么有脸说得出来?上天有好生之德……呵呵,平儿,那怎么不见上天垂怜我们呢?”
“我说句好话,奶奶,珍大奶奶也不是坏人,她就是在你面前有时会唠叨了点,有时会碎碎念,说你做得有点过分了,平儿也觉得奶奶过分了点,东府刚好一落千丈,奶奶就趁虚而入,不分她们厨房的帐,此一时彼一时是真,但人谁没有个难处?万一有一天我们西府也会那样……奶奶想过么,别人会怎样对你,我也是为你好,得放手时须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也好为琏爷在天之灵积积德。”
“还没到城外还愿几天呢,你就在我面前念起了佛!平儿你别劝我,我这还有孝在身呢!你去打听打听!咱们家的爷是怎么死的!咱们是怎么守活寡的!是不是句句有那贾宝玉在?老太太说不可信,当不得真,一句话就避开了吗?哪有那么简单的道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即便他不是始作俑者,即便他没有杀害琏爷的心,但无风不起浪,苍蝇也不会去叮无缝的蛋!谁敢说和他没有关系?!”
“话不能乱说!门外的人还没睡呢!”平儿大惊失色,想捂住那失控的人的嘴。
“我说又怎么了?谁敢笑我?欺负我们活寡妇的不成?你让他们进来说说,可曾听到我说什么了?放屁!谁要是听到,我让他仔细他的皮!”王熙凤冷笑:“你焦急什么?我已经从他嘴里问出来了话,他确实没有害人,但没有他,你琏爷不会死!珍大奶奶又怎么了?贾珍那无耻的败类死了,她算哪门子的奶奶!你去问问城隍庙的佛爷认不认识她?她男人死了,她屁都不敢放一个!她还是奶奶吗?她攀得上吗?她不来找我,我不犯她,你告诉她,如果她跪着来求我!我就放给她厨房的钱,否则她八辈子也上不了这个门!”
“奶奶,你还是先歇歇吧,大姐儿刚刚睡了,被你吵醒了怎么好,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啊?”平儿忍不住心酸,大姐儿差不多一岁了,刘姥姥还来过一回,因为大姐儿出生在七月初七,七夕节,乞巧节,因此给她取名一个“巧”字,名叫“贾巧”。
“就这样吧!明儿你去回话,珍大奶奶那边就这么说,贾宝玉那边这样说:姑奶奶我就是要玩真的,借刀杀人我又不是不会,你让他洗干净了脖子,去阎王殿的阎王爷那里给琏儿问好!”王熙凤贝齿咬破了樱唇,眼圈黑一圈红一圈地发狠,平儿死命劝了她一晚上,王熙凤先让她去睡,平儿心事重重、泪流满面地走了,王熙凤到里屋看了几眼女儿贾巧,火气入侵到了奶妈子李奶妈身上。
之后贾琏的乳母赵嬷嬷来求两个儿子的事情,聊了一会,念及先夫贾琏,王熙凤红着眼睛答应了她,赵嬷嬷安慰几句便走了。王熙凤自去安寝,北风呼啸,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只感觉又来了一片下红,真是的,明明大半年没有做那事情了,偏偏还会来血,又想起平儿最后说蓉少奶奶的事情,秦可卿毕竟是东府那边的人,不知道她在别处还好么,她也许是活着没意思,形单影只地走了,也不知会我一声……如果她还在,东府我可能会宽容,尤氏么,还是免了……贾宝玉么,你等着……
雨越来越大,瓢泼一般,倾泻而下,夜里能听到树枝断裂的咔嚓咔嚓声。
要变天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