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精舍。
“你醒了?”
顾安刚刚苏醒,便见王丞推门进来,手里还捧着东西。
“你伤势颇重,这一睡,便睡过去了,一日夜未进水米,该是饿了,先喝碗清粥吧。”
王丞将手里的碗碟摆到榻前案几。
闻着清淡的米香,顾安果真涌起一阵难忍的饥饿,也不推辞,端起便直接往嘴里灌。
身上无力酸软这才稍退。
他虽斩杀朱狗儿,但同时也被朱狗儿重伤。
白得志护送他来到书院,将事情经过述说。
顾安求王丞相助。
王丞虽答应,却现在不知结果。
“王郎君,我……”
顾安话没说完,便被王丞打断:
“陶家醉之事,还有肉肆与白家庄之间的间隙,你不必担忧,”
“掌院大人已经给县尊递上帖子,此事就此了结。”
“无论是肉肆,还是你,日后都不得再生事端。”
王丞知道他关心什么,直接将他昏迷后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顾安长舒一口气。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对王丞这类人,真诚就是最大的必杀技。
如今看来,自己没有赌输。
不过,书院的态度,也在顾安意料之外。
太干脆了。
如此看来,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小人便小人罢,身处弱势,再怎么多心都不为过。
想着,便撑起身拜道:“多谢郎君,郎君恩情,顾安他日必定粉身以报。”
这一拜,与此前种种碍于形势所逼不同。
拜得心甘情愿。
王丞却没有让他拜下,伸手一拦,温笑道:
“你也是因书院之事方才招来那些匪类,算起来,还是我给你惹了事端。”
他也没有点破顾安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和种种算计。
顾安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些算计,也不可能瞒得过人。
不过还是那句话,君子可欺之以方。
在此之前,顾安将这句话践行得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什么叫光风霁月。
这种胸怀气度,着实是令人高山仰止,自惭形愧。
又能为乡邻报仇,而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
既有智者之明,亦有豪侠之勇。
如此无论禀性资质,都是世间少有之辈,纵然王丞出身高门,也未曾见过几人。
偏偏顾六却出自贱户,着实不可思议。
王丞感叹道:“顾兄,你所缺的,不外乎一个能让你好好活着的凭依,”
“王丞还幸运,有个好出身,倒还有些手段,若顾兄不弃,愿暂作顾兄依凭,”
“前路崎岖,他日顾兄学有所成,你我互为凭依,求真索道,岂不美哉?”
顾安转头,面上露奇怪神色:“王兄,你该不会是女扮男装?”
王丞哑然一笑:“顾兄何以有此一问?”
顾安摇头道:“伱若不是女扮男装,早已对我芳心暗许,又怎会待我这么好?”
王丞笑道:“这个顾兄倒不必多虑,清泉王丞,七尺男儿,磊落丈夫,绝无半点虚假,”
“我一向以诚待人,以真事友。”
“实不相瞒,恩师曾与王某说过,顾兄虽貌似恭谨,行似卑微,实则一身傲骨,目无尊卑,”
“王某虽无恩师眼力,初见顾兄,亦觉顾兄如明珠落于尘土,兰芝生于淤泥,”
“虽蒙暗浊于身,却怀瑾瑜于内,实乃我辈中人,故此一见如故。”
“却不知,顾兄可愿交我这个朋友?”
“一见如故?”
顾安这辈子受的难太多了,不太愿意相信无缘无故的善意。
不过,王丞此人,无论言行胸怀,都实在令人钦服。
他不得不信。
当下笑道:“如何不愿?那是我高攀你了,求之不得。”
“不过你可想好,我可是個祸端,你要交了我这个朋友,以后背锅的事可少不了。”
王丞不解道:“背锅?”
顾安笑道:“就是我惹了祸,你得帮我担着,有人要害我,你得帮我顶着。”
王丞哑然一笑:“这是应有之理。”
“你口气还挺大。”
顾安长叹:“你这么爽快,还真显得我像个小人了,那我可真是占了个大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