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以为,罗通有什么好主意,没想到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原点。
虽然心里很不想承认,但是任礼明白,天子对这个王文到底有多么偏爱。
别说这件事情就是天子授意他干的,就算不是,天子如果要出面替他承担罪责,朝臣们也只能干瞪眼。
对于任礼的这个疑问,罗通愣了愣,随即便是哑然一笑,摇头道。
“恕罗某直言,任侯你毕竟是勋贵,对于朝堂政事,看来还是不够了解。”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要知道,在这厅堂之内,除了罗通自己之外,其他的人可都是勋贵。
陈懋冷笑一声,死死盯着罗通道:“愿闻其详。”
罗通甩了甩袖子,正色道。
“若天子真的出言替王简斋辩驳,那么才真的是将他推入了死地!”
这下不仅是陈懋,其他人的脸上也露出疑惑之色。
罗通继续解释道。
“诸位请细想,和脱脱不花议和这样的大事,摆明了王简斋自己是不敢擅专的,这背后必然是得了天子的允准,这件事情,朝野上下心知肚明。”
“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朝野上下的弹劾奏疏,都只说是王简斋自作主张,擅自和脱脱不花定约,而绝口不提那份盖有宝玺的文书呢?”
众人沉默片刻,任礼试探着开口道。
“是因为,大家想把这件事情止于王简斋的身上,而不想牵扯天子?”
罗通点了点头,道。
“任侯高见,群臣心知肚明,但是却无人点破,便是不想将此事的矛盾升级,这次互市,天子独断专行,未经廷议便决定如此大事,这才是王简斋被弹劾的根本原因。”
“到现在为止,所有人都还算克制只是将矛头对准王简斋,但是如果天子主动开口,将此事揽到自己的身上,那么事情可就大了。”
张輗本来就不擅长这些,听到这个,越发的感觉听不明白了,问道。
“为什么事情大了?难不成,你们这些文臣,还敢把天子怎么样不成?”
罗通笑了笑,脸上闪过一丝冷意,淡淡的道。
“冒犯天子的事情,自然是无人敢做的,但是,这么大的事情,天子不经朝议便直接下诏,而且时隔这么久,直到蒙古使节进京,群臣方知此事。”
“如此不合规矩的事情,天子是不会做的,如果做了,那必定是有奸臣在侧,蛊惑君上,这个人,除了出使辽东的王文,不做他想。”
“自然,天子在被蛊惑时所下的诏命,也是不作数的。”
张輗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的确没有想到,这帮文臣能够颠倒黑白到这个地步,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朝堂之争吗?
其他人显然也有些愣神,片刻之后,蒋义问道。
“那若是……”
然而罗通却似乎清楚他要问什么一样,开口道。
“若是天子执意说是他自己的主意,那么就等同于和群臣撕破了脸,到时候,为了维护廷议的规矩,叩阙的可就不止咱们了……”
说到底,开放互市的事情实在太大了。
这种事情如果天子都能独断专行的话,那么朝臣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真要闹到那个地步,将一切都摆到明面上,所有的朝臣都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站到天子的对立面。
因为一旦妥协,在之后所有的朝政当中,大臣们将再无任何一点的发言权,完全变成皇帝的应声虫。
这是文武百官都绝对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土木之变的阴影还笼罩着大明,有这么一个鲜活的例子摆在眼前,群臣很难对皇帝这种独断专行的作风视若无睹。
要知道,当初太上皇可就是不顾满朝文武的劝谏,独断专行,一意北征。
这不,如今还在迤北没回来呢……
但凡他老人家当时听一点劝,都不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有这么个前车之鉴,群臣怎么还敢让皇帝在国政大事上全由着性子来呢?
当然,这也是最坏的局面。
所以最后,罗通摇了摇头,道:“这种君臣对立的局面,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我相信咱们这位陛下,不会糊涂到这等地步。”
张輗看了一眼陈懋,见他没有开口质疑,心中便有了底,思忖片刻,张輗开口道。
“罗大人说的有理,但是,风险太大了,如果天子拼着放弃王简斋,借叩阙之事转回头来秋后算账,那可是得不偿失。”
罗通闻言,略一沉吟,笑了笑道。
“二爷担心的不无道理,这件事情,不能由我们来挑头,甚至,最好能躲得远远的,让别人来挑头!”
张輗紧着问道:“何人?”
罗通道:“自然是得利最大的人,叩阙之事一旦办成,那么王简斋必然会被拿下,王九皋也会因此而受到波及。”
“到时候,吏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两个位置空出来,最有可能接任的人,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