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大典举行,木已成舟,那么,再想更易,就难了!
所以,虽然是被局势驱赶着站了出来,但是,李贤别无选择。
目光遥遥的望着内阁中的朱鉴,见他同样神色复杂,但却微不可查的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李贤深吸了一口气,道。
“陛下,太子出阁仪典,乃是国之大典,其中多处仪程,都涉及到詹事府,左右春坊属官,但是此次东宫出阁乃是为蒙学,出阁而不备府,不置属官,因此,诸多仪典细节需要修订。”
“涉及储君,每处细节都需查阅典籍,遵循古礼,慎之又慎,故此,礼部耽搁了许久,但即便如此,还是有诸多仪程难以全礼,请陛下明鉴。”
殿中安静了片刻,紧接着,一阵议论声再起,比之前的时候,更要喧闹几分。
群臣早已经预料到,这次的早朝上不平静。
但是,却没想到,竟是这个不平静法。
李贤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其实已经透出来了,出阁而不备府,从礼节上来讲,难以全礼。
礼部已经花了不少时间理顺仪程,但是,可能还需要更久。
那么,如果想要让太子殿下尽快出阁,最好的办法自然是……
内阁的序列当中,朱鉴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出场的时候到了。
尽管,在今天的早朝上提出此事有些冒险,也不在他们提前商量的范围内,甚至,他们想要的‘大势’,一个都没有借来。
俞士悦这边,忽然改了性子,就连天子,也似乎看透了什么一样,连礼部新上的这份仪注,都没有丝毫的排斥。
种种迹象都表示,现在的局面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但是,这却是最后的时机了!
无论俞士悦出于何种原因提起了这个话题,可只要提了起来,那么,就容不得他们犹豫了。
就在朱鉴打算出列开口之时,一道身影,却已经抢先站了出来,淡淡的道。
“李侍郎,太子出阁之礼,真的这么难吗?”
胡濙!
这位礼部真正的掌事人,终于不在保持沉默,甫一开口,平淡的口气当中,便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
李贤顿时绷紧了心神,平心而论,他调到礼部的时间不算长,所以,跟这位大宗伯相交的时间不多。
平时倒是听过他老人家的传闻,也清楚他在士林朝堂上的威望。
但是,始终没有直观的认知。
然而,此刻,这位大宗伯收起了往日的温吞,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口气不算凌厉,但莫名的,让人背后升起一阵凉气。
努力的压了压心神,李贤拱手道:“大宗伯,之前数次部议,下官都曾将纪要送到……”
“那是你无能!”
胡濙眼皮子抬了抬,不咸不淡的就把李贤噎了回去。
旋即,他老人家不再李贤的身上多费工夫,转过身拱手道。
“陛下,次辅大人弹劾的对,老臣甘愿认罚,太子出阁之礼,礼部迁延许久,实乃失职,臣驭下不当,所托非人,有失陛下信重,请陛下责罚。”
这个时候,众臣也显然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低头的胡濙,又看了看殿中脸色难看的李贤,若有所思。
不过,罚胡濙肯定是不能真罚的。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说大吧,涉及到太子殿下,的确重要无比,但是说小,其实也就那回事。
毕竟,自从定下了太子出阁的大方向之后,宫中也没有催促过礼部,也没有真正定下一个明确的期限。
礼部却是迁延了不假,但是若因此责罚,未免有些不教而诛的味道。
何况,胡老大人的身份地位,天子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动辄惩罚。
因此,天子不出意料的温和抬手压了压,道。
“大宗伯不必如此,朕知近段时日礼部事忙,有太上皇回京的仪典,还要操持冬至大节和正旦大朝,再过两个多月,春闱也要到了,各种事务千头万绪,一时有些迁延,也无甚大碍,太子出阁之事虽重,但是也不急在这些许时日,大宗伯莫要自责。”
本来就是走个形式,胡老大人也没打算玩什么三辞三让,拱了拱手,道。
“谢陛下体恤。”
说罢,他话锋一转,道。
“不过,虽然陛下关怀臣等,但是犯错就是犯错,请陛下放心,今日下朝后,臣亲自主持阁议,日落之前,必将太子出阁仪注呈上。”
老大人掷地有声的开口,轻轻侧过身子,在朝班当中扫了一眼,然后,不紧不慢的道。
“此外,太子出阁仪注一事,一直由侍郎李贤负责,如今,李侍郎亲口承认,对仪典规制不甚熟稔,迁延许久,尚有诸多问题难以解决,实是无能。”
“故臣以为,礼部侍郎一职,李贤难以胜任,恳请陛下将李贤调任别处,另择一熟悉礼制,办事妥帖之人,任礼部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