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先生是否担心,将此事禀于朕知,会引起朝廷动荡,掀起文武之争,进而影响到兵部整饬军屯的奏议?”
话音落下,于谦尚无反应,其他几人眼中便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的确,虽然说平时的时候,在一干朝务上,天子和于谦时常发生冲突,但是,只要和天子亲近些的大臣都知道,在天子的心底里,是十分信重于谦的。
这种信重来的莫名其妙,甚至到了爱护的程度。
事实上,在某些朝务上头,天子和于谦的冲突源头,正是天子想要保护于谦,而反过来于谦自己却要闷头向前冲。
所以,于谦的做法也就可以理解。
如果说,他将这件事情上禀,天子势必是要严查此事的。
任礼毕竟位高权重,背后又有一大批勋臣支持,仅凭这一个证人的证词,真的捅到了朝堂上,能不能奈何的了任礼不知道,但是,势必会引起对方激烈的反弹。
到时候,如果对方倒打一耙,说于谦为了打压勋贵,蓄意勾结杨信诬陷他,可就彻底成了一笔糊涂的烂帐。
以任礼和于谦二人的身份地位,他们二人的争端,必然会迅速蔓延整个朝堂。
一旦局势演变到这个地步,说不定,不仅拿不下任礼,还会被对方反戈一击,毕竟,如于谦所说,他手中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所以实际上,这就是一个时间差的问题。
如果一开始发现的时候就上禀,那么兵部尚未做好整饬军屯的准备,一旦不能成功拿下任礼,后续整饬军屯必然会受影响。
但是,这件事情放到恰当的时机拿出来,却反而能够成为整饬军屯的助力,从这个角度出发,于谦所做的是最有利于大局的选择。
可,是不是对的选择,就不知道了……
于谦到底是于谦,闻听天子面无表情的垂问,他竟也没有试图辩解,起身跪倒在地,道。
“臣万死,擅自揣测圣意,请陛下降罪。”
还是那句话,于谦这么做,或许是理智的做法,但是,对于天子来说,却是极大的不信任,甚至可以说是辜负。
因为,这一切都建立在,天子在得知此事之后,会立刻为他出头的前提下。
换句话说,他一不信天子的冷静,二也有负天子的爱护。
如今事情被摆到台面上,天子会生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奇怪的是,底下一帮大臣各自低头不语,等待着天子对于谦的严厉训斥。
但是,却迟迟没有等到……
偷偷的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天子,却发现他老人家虽紧皱眉头的望着于谦,眉宇间虽有怒意,但是,更多的却是思索。
朱祁钰的确有些迟疑。
倒不是因为舍不得骂于谦,他信任于谦是真,但是,满朝上下,挨他骂最多的,也是于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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