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靠画大饼,别想骗得了这帮精明的老大人们。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考虑的政治因素,大于情感的因素。
太子过分辛劳固然不可取,但是,那是东宫之责,太子逃不过的命运,在这一点上,再仁厚的大臣,也清醒的近乎冷酷。
只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一向温吞不冒进的胡濙,会率先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要知道,虽然道理上来说,胡濙的话一点毛病都没有,但是,这毕竟是在驳天子的面子,这可不像是这个老狐狸的做法。
不过,虽然有些看不懂,但是,有人出头总是好的,而且,胡老大人的性格,没有把握的事,是不会做的。
他的这个举动,至少说明了,在他心中,这件事情是可以说服天子的。
于是,一旁的朱鉴顿时精神一振,立刻跟上去,道。
“陛下,大宗伯所言极是,陛下体念太子辛苦,是君父仁心,敦厚亲亲之意,然则天下万民,皆期盼东宫早日出阁,承社稷之重,明孝悌之义,为天下臣民表率,以忠陛下,抚黎庶,此诚东宫职责也。”
“太子殿下虽幼,但既为储君,自当承万民之望,不可懈怠,故臣赞同大宗伯所言,恳请陛下忍痛割舍心中疼爱,严格要求东宫,如此方是心怀天下万民之大爱也。”
朱鉴话音落下,在场的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于谦的脸色稍显挣扎,但是到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同样上前道。
“陛下,正是此意,东宫为天下储本,非独民间幼童,自当承其重责,为天下尽心矣!”
有了胡濙领头,朱鉴和于谦紧随其后,其他在场众人也渐渐没了顾虑,王翺,陈镒,陈循等人也纷纷上前拱手开口。
其话大同小异,基本也都是赞同胡濙所说的话的。
不过,在一帮老大人的随声附和之中,又理所当然的出现了一个异类,那就是吏部尚书王文。
看着一帮同僚各自进谏的样子,他老人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颇有些不大好看,笼着袖子沉默不言,甚至轻轻侧了侧身子,一副不屑的样子。
但是,对于其他大臣们来说,这位天官大人,不说话就是给面子了,所以,他们丝毫都不在意王文的臭脸。
朱祁钰坐在御座之上,看着底下众臣齐齐俯身所请,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事实上,眼前的结果,他是有预料的,毕竟,他刚刚的话,并不是在谎言虚应,而是他真真正正经历过的事。
朝廷的这些大臣,其实说白了,无情的很!
太子甚至是皇帝,在他们心中,看似高高在上,但是实际上,多数时候,往往只是一个冰冷的符号,也只能做一个冰冷的符号。
说到底,在东宫出阁这件事情上,朱祁钰就像他自己说的,还是存着几分私心的。
和太上皇之间的争端是一回事,但是,对于朱见深这个小娃娃,朱祁钰还是没什么恶感的,甚至还怀有几分愧疚之心。
虽然朱祁钰很清楚,前世的时候,这个侄儿登基之后为自己复帝号,修实录,并不一定是存着几分真心,更多的是出于安抚朝局,抚顺人心的政治意义。
但是,还是那句话,无论出发点是什么,受了人家的好处就是受了,受了好处就得记着。
若轻飘飘的一句,对方初心并不纯粹,便将恩义抹杀,那才是自欺欺人。
前世的事,朱见深和朱见济一样,都是被卷入朝局的无辜之人,尽管作为天家皇子,这是他们注定的命运。
但是,就像这一世小心翼翼的对待济哥儿一样,这也并不是朱祁钰可以心安理得的理由。
只不过,有些时候,皇家之人,本身就是身不由己的,即便朱祁钰是天子,也有些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