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果不其然,天子轻哼一声,脸色一沉,将面前的奏疏合上,冷声道。
“朱将军这奏疏都递到朕的御前,还有什么不敢的?”
“哼,官职低微,好一个官职低微,一个护驾将军,上一份奏本,能惊动得一干侯,伯联名其后,就连礼部的大宗伯,也愿附骥尾,朕可真是找了一个好的护驾将军啊!”
说着话,朱祁钰的目光在朱仪和胡濙的身上逡巡了片刻,若有所指的道。
“朕没记错的话,朱将军,你家的夫人,是胡尚书的女儿吧?”
这话就差明着说朱仪和胡濙二人暗中勾结了,可见天子此刻的情绪又多么激动。
然而,面对如此沉重威势的天子,朱仪却依旧不卑不亢,跪倒在地,道。
“陛下明鉴,胡尚书的确是臣的岳父,但是,臣自幼受家父教导,凡朝廷大事,不可掺杂个人私情。”
“臣之所以会上此疏,乃是一心为朝廷,为陛下,为东宫计,国本奠安则社稷固,东宫出阁则朝局安,太子贤德则万民敬服,上辅陛下,下安百姓,实是万民所期,群臣所望。”
“正因如此,臣虽位卑,甫一上本,各勋臣及大宗伯均愿联名启奏,此诚群臣之心也,与臣内子无关。”
这番话说的平静,但是,却显然更让天子生气,只见上首天子冷冷的望着朱仪,道。
“巧言令色!”
“你还敢跟朕提你父亲,当初鹞儿岭一战,你父丧师辱国,受制奸宦,轻敌冒进,致虏贼断我军辎重,围困土木,令上皇蒙尘,宗庙殆危。”
“朕念及其过往功劳,准你为父扶灵归京,以国公之礼下葬,却不曾想,你丝毫不感念天恩,如今竟敢私自勾结重臣,妄议朝事,实乃居心叵测!”
这番话说的疾言厉色,显然已是怒极,其中的一些词语,光是听着,便令人感到心惊胆战。
朱仪毕竟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面对天子盛怒,自然不可能不惧,不过,他虽身子都在微微发颤,但是,却依旧挺直脊背,道。
“陛下明鉴,臣父之罪,愿听朝廷处置,然而这与太子殿下出阁之事是两回事,臣虽官职低微,但终归是大明朝臣,上疏言事乃是一心为朝廷计,并无私心。”
“至于私自勾结重臣,更是万万不敢,此疏之所以有诸臣联名,实是因朝廷上下所期一致,欲令陛下明鉴臣等之心,万民之望。”
“陛下天恩浩荡,臣时刻铭记于心,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之处,正因如此,臣才不得不冒死上疏言事,令陛下如此动怒,实是臣考虑不周之故,有大不敬之罪。”
“臣愿就此辞去官职,归府待参,惟愿陛下暂息雷霆之怒,以朝局民心为重,早令东宫出阁,此臣之所愿,亦朝野上下军民百姓所愿也!”
面对天子的呵斥,可以看得出来,朱仪虽然害怕,但是,却不愿低头,甚至于,在说完这番话之后,他摘下了头上的官帽,深深叩首。
然而,这副姿态,却无疑令天子怒意更盛,直接道。
“朱仪,你放肆!”
“难道说,你当真以为,朕不会废了你成国公府的门楣吗?”
“臣不敢!”
朱仪身子微微发颤,但是,声音却努力在保持平稳,道。
“天下爵位皆是陛下所赐,是存是废,在陛下一心,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不敢有丝毫怨言。”
“但臣仍然要说,无论陛下如何处置臣与成国公府,皆与东宫出阁无关,成国公府的门楣存否,臣不敢置喙。”
“可只要臣仍是大明臣子,便当谏陛下,早日命东宫出阁读书,奠安储本社稷,此臣之本分也,望陛下纳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