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戌时了。”
哈铭心中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天子恍惚的样子,心中担忧不已。
自从土木之事发生之后,天子便成了这副样子,每日都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得人心惊胆战的。
“戌时……那天也是戌时……”
朱祁镇嘴里默默念叨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片刻后,朱祁镇忽而对着哈铭问道。
“明日,是朔日吧?”
哈铭点点头,这些天他们每天都算着日子,如今距离土木之变,已经有半个月了。
想了想,哈铭还是道:“皇上,您不必太过忧心,上回岳谦他们过来,不是说了,太后娘娘已得了消息,会尽力转圜的,只要您提着心劲儿,过不了多久,定能回到京师的,朝廷上下,还等着您回去报这一箭之仇呢!”
一箭之仇?
朱祁镇脸上浮起一丝苦笑,道:“朕都落得如此地步了,还报什么一箭之仇,朝不保夕而已。”
看着天子落寞的样子,哈铭心中不由得一阵着急。
他也知道,土木之变给天子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几乎是硬生生打断了天子的所有骄傲。
现在的这位天子,哪还有当初出征时的雄心勃勃,只想着一天挨过一天,浑浑噩噩度日而已。
但是不能这么下去啊!
再这么下去,万一天子有个什么想不开的,他们这些跟着天子的人,岂不是也要失了性命?
脑子转了转,哈铭道:“皇上,臣斗胆说一句,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总得为宫里的太后和皇后娘娘着想吧。”
听到这话,朱祁镇的神色倒是动了动,但是没有说话。
有门……
哈铭见此情况,赶紧道:“皇上您想想,这些日子咱们虽没有见到来使,但是皇后娘娘送来的件件东西,冬衣蟒袍,都是亲手所织,可见娘娘一直牵挂着您呢!”
“再说了,还有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就您一个儿子,若您不能回去,她老人家岂不孤苦终老?所以哪怕是为了两位娘娘,您也得提着心劲儿啊!”
朱祁镇愣怔半晌,最终化为一声叹息,道:“你不必说了,朕明白,朕已经对不起江山社稷,又岂能再对不起母后和皇后?如此,岂不成了不孝不仁之辈?”
眼瞧着天子终于提起几分精神,哈铭这才慢慢放下心来,继续劝道。
“皇上,圣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心其心志,劳其筋骨,这说不准,就是老天爷在考验您,挨过了这一遭,您必定能有一番大功业。”
朱祁镇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朕若能回京,必定不会亏待你和袁彬。”
哈铭于是深深拜倒:“臣谢皇上。”
这么一番谈话下来,蜡烛已经燃过了大半,哈铭起身伺候着朱祁镇来到案前用膳。
朱祁镇拿起筷子吃了几口,便听见外头有一阵喧闹之声,紧接着大帐被掀开,一个面色阴翳,身着蟒袍的内侍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奴婢喜宁,给皇爷请安。”
那蟒袍内侍虽然说着请安,但是脸色却是倨傲,只拱了拱手,丝毫都没有真正的请安之意。
朱祁镇的脸色略有些不好看,但是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这喜宁虽然之前是宫中内宦,可如今投靠了也先,深受信任,在他面前也越发的无礼了。
强忍着没有发作,朱祁镇冷着脸将筷子放下,也懒得多废话,直接问:“何事?”
喜宁看着这位大明天子想要发作却又不得不忍下来的模样,心中只觉得通体舒泰。
越发觉得自己投靠也先是正确的,不然的话,他一个卑微的宦官,哪有机会瞧见,堂堂的大明天子在自己面前委曲求全的模样。
“皇上容禀,奴婢此来,是有喜事要跟皇上说。”
上前两步,喜宁自顾自的坐下,这才皮笑肉不笑的道。
“皇上如今被太师邀请过来做客,正是大明和瓦剌相互结交的好机会,太师一直心慕大明,所以决定将自己的亲妹妹嫁给您,太师说了,只等成婚之后,便立刻送皇上回京,您说,这可不是大喜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