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嘉与淑娴共乘一辆马车,跟在西鲁特氏的车后面,进了角门,换车。据说……是看外祖母。外祖母住在府邸的西路,之前淑嘉也来过,只是那时候小,不在意就睡着了,等睡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回程了,恨得捶胸蹈足。
现在清醒着来了,囧囧有神的感觉却分外浓烈。大抵这样的人家家中的布局总是差不多的,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中国人对于什么样的人住什么样的屋子就规定得很详细,布局、规格连门钉用几个都有规定。一般而言,当家主母住主屋,老太太住在府邸西路,大概与故宫的布局有点像。
也所以……舅舅家跟荣国府的布局也有点像,外祖母那里也要过几道门,过个抱厦厅。见外祖母去,外祖父还死了。哦漏,还好,她不姓林。
外祖母一头银丝,雍容富态,长相看起来就是蒙古人。虽然打扮上已经很是满化、汉化了,屋里已经有了不少女人。西鲁特氏带着女儿进来,地下早摆了拜垫,拜下去,被叫到榻边了仔细看。
老太太一开口,京味儿十足,问几岁了,爱吃什么一类。淑嘉一一答了,倒不用担心很多,她还不用寄养在舅舅家。地下两溜站着不少年轻姑娘和媳妇,也座着不少。
淑嘉被介绍了一下,外祖母亲自指着两个年轻(太年轻了)的女孩子说:“这是你大表姐,这是你二表姐。”淑嘉多看了一眼后者,嗯,大家都是二字辈的,心理平衡了好多。看着她们已经梳起了妇人的发式,可脸上还是高中生的样子,未免让人嘴角抽搐。
屋里有个四十来岁的妇女,穿着褐色绣花的缎子衣裳,头上戴着钿子也来凑趣着:“到底是您的外孙女儿,通体的气派总比旁人家的好。”老太太眉眼淡淡的,问淑嘉:“吃奶豆腐不吃?”这说的是蒙语了。淑嘉也用蒙语回答:“家里常做,就是没吃过舅舅家的。”妇人听不懂,噎住了。
奶豆腐端了上来,老太太喂外孙女儿。喂完了,老太太还打了个哈欠:“我乏了,你带着孩子去看看你嫂子。”两个表姐也起身:“我们也靠退了,正好与姑母一道。”丫头已经过来收拾了,那位妇人也只好告辞了。
路上西鲁特氏问侄女:“那是谁?”年长一点的那个表姐答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她男人在南边儿打仗的时候犯了事儿,如今三藩平了,部里要议罪。因与咱们家旧日有一点儿交情,想求我阿爸帮忙。”年幼的表姐续道:“姑姑想,还是老太爷在的时候做过兵部尚书,多少年了。再说了,又不是什么正经亲戚。”
哦,三藩平了,多少在战争期间有点小错的人,当时要让人继续卖命,也不打也不杀。现在三藩平了,开始秋后算账了。这么说来,她家玛法好像也有危险了?!淑嘉不淡定了。
这样见到舅母的时候就不大有精神,西鲁特氏说:“在阿妈那里吃了一碟子奶豆腐,怕是撑得悃了,”又埋怨那位来撞木钟的,“要不是她,也不用被喂这么多。”说的两人都笑了。舅母笑着叫领她到院子里走两步,再回来。
淑嘉很忧郁,她明明只被喂了两小块儿,哪有一碟子?她不是吃货,只是心忧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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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担忧其实是完全没必要的,□□要给老婆升职称,还要筹划着各种祭告。三藩平了,小玄子赢了,好大一份武功,当然要告诉天地祖宗。据大表姐说,她那位在銮仪卫当差的丈夫已经在收拾的,皇帝要带着皇太子去盛京,正在准备两位出行的行头呢,一旦准备好了,颁旨出行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皇帝目前心情好,大概不会罚得很重。
小表姐那在吏部做笔帖式的丈夫也在忙,总要统计一下从逆的官员、效忠战死的、为贼所杀的人,还要计算空缺,选拔新人。于是,有跟着吴三桂的人冲在前头消耗□□的怒气,估计……这位军前效力的人有点小错是不会追究得太狠的。
西鲁特氏听侄女这样一说,心情好了很多。这两位也不是有意安慰的,只是闲话家常,说起西鲁特氏辛苦,丈夫外放,两个侄女安慰说:“我们家的虽然在京中,也帮不上忙,都忙差使……”意思是,您这也不是特别难熬的,大家老公都忙。
直到晚饭前,西鲁特氏固辞了留饭:“家里还得我照看呢。”这才被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