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母亲的质疑,名为白鲸的男孩有些懊恼地转过头,源自审判之主的血脉,那深紫色的龙瞳中,闪动着某种莫名的火花。
“妈妈,你太吵了。”
他如此抱怨道,然后握着刀,朝着因为恐惧而跪倒在地的母亲走去。
自由的感觉……还挺不赖。
当然,这一切只是名为白鲸的男孩,成长历史中的一个小插曲。
在很久之后,已经成长为男人的白鲸才明白,自己的父亲昔日为什么要坚持自由,以至于为了维护它,就连殴打自己儿子也毫无留手。
很简单——因为放弃一切,逃离大陆的他们,除却自由之外,已经一无所有。
而且颇为讽刺的是,当白鲸阅读了许多书籍,乃至于众多不同版本的圣堂教约后,他才发现,自己的确很讨厌那些律法。
换句话说,父亲说的其实是对的——他们这些自由的海之民,的的确确就应该唾弃法律,唾弃那令人变得不完整的丑恶之物。
法律这个东西,很大一部分,就是人们将自己个人的私权让渡给教约和审判形成的条例。普通人无权杀人,无权复仇,倘若自己和自己家人被伤害了,既无法亲自报复仇敌的家人,更不能报复他本人,而做出这一切后,律法给出的惩罚,甚至可能比仇敌给予自己的伤害还要少。
但倘若这样说的话,那么假如律法允许受害者可以对仇敌和犯罪者进行合理的惩戒。
这样,就能被称之为自由吗?
不。
白鲸并不这么认为。
因为那并不叫做自由,而叫做同态复仇的公平。
真正的自由……应该是无需任何逻辑,无论有没有人对自己做任何事,无论自己对其他人有没有任何企图,都可以随心所欲的对其他人做任何事。
上一刻,人们可以开开心心地聊天,宛如知己,但也能在下一刻割开对方的喉咙,享受对方血沫溢出喉管时的美丽景色,倾听那宛如歌唱一般的‘呵呵’声——这才是自由。
被敌人用残忍的手段杀死了父母,但是受害者却毫不在意,不仅邀请对方一齐喝酒,一齐玩耍,甚至开心的请他吃宴席,没有半点仇恨——这才是自由。
在大家都在认真研读知识的情况下,不仅不读书,还要干扰其他人读书,撕碎其他人的纸笔,嘲笑其他人的努力——这才是自由。
在所有其他海之民重复着劫掠以及被劫掠的轮回,所有人都在海上肆意互相杀害,在暴风雨中高歌,然后肆无忌惮地各地打劫,并在海岛上和劫掠来的女人玩无遮大会的情况下,独自一人认真地研读历史书籍和古代典籍,丰富自己的学识——这毫无疑问也是自由。
所谓的自由,就是可以不受拘束地做任何事。
所谓的自由,就是可以心甘情愿的接受束缚。
自由并非美好,它当然可以是丑恶的。自由可以是肆无忌惮,但也可以是严格自律的。
选择美好的是自由,选择丑恶的也是自由,只有全部都承认,才能算得上是健全的自由人。
至于他自不自由?
白鲸当然是一个自由的人。
在所有海之民肆意妄为的时候,他们教导年轻的男孩,只有违背更多的律法,更多的肆意享乐,劫掠杀戮,只有这样,才能称之为自由——但是白鲸却向他们展示了,什么才是比肆意享乐的更加自由的自由,那就是在可以享乐的时候,自主地地选择认真钻研超凡之力,然后开始他那一天超过二十小时的修行。
实际上,在绝大部分海盗就连文字都不认识的时候,白鲸已经通读整个世界三百多年来所有教约法典,各式各样的超凡知识典籍,成为了一名真正博学的海中学者。
在绝大部分海盗就连字都不认识的时候,这个男人已经将四百年来所有的教约法典,所有被广而告之普及的典籍和修行书籍全部都铭记于心,除此之外,他还收集到了百年前叛乱时,那一批叛逃神职人员撰写的最珍贵的文献。
他花费了漫长的时间去自我磨砺,自我学习,自我成长,最终,在三十岁之前,便超越了整个七海中所有自以为自由的海盗,成为了海王。
然后,又从海王,变成海皇。
不过……哪怕是成为了纵横七海的大海盗,成为了威震八方的海中皇者,这称得上是自由吗?
完成了这一切堪称不可思议成就的男人,心中仍有这样的困惑,仍然有什么野兽在嘶吼。
不——这样仍然不够自由!
哪怕是海皇,也不过就是能在海中肆意妄为而已,而在陆地上,还有几十名神佑者,还有三位真神——他们的存在,让众多海皇海王没有办法自由地上岸烧杀抢掠,没有办法上岸研读书籍。
“不够,远远不够,我的上方仍然有人,仍然有神。”
即便是成为了海皇,白鲸觉得自己仍然不够自由。
但是,这样令人焦躁难耐的日子,终将要结束
在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存在的建议和要求下,海盗们花费漫长的时间,最终在古老平静的冥思海内,寻觅到了登神的线索。
而白鲸也找到了,通向此世真正自由的钥匙。
——只要成为神,就再也无人可以约束我。
无论是教约,法典,裁决,审判,一切的一切。
没有人可以妨碍人的随心所欲,没有人可以阻止人的突发奇想,无人可以妨碍人去杀人,无人可以拒绝人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