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家里横习惯了,第一次见到警察,顿时吓得跟个鹌鹑似的,缩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在别人眼里温柔和善的季老师也是第一次坐上警车,还是被强硬压上去的,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看向沈娇的眼神也多了丝埋怨。
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要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
可眼前的情况没他说话的余地,他只能站在沈钰旁边安抚着她。沈钰哆哆嗦嗦的缩在他怀里,看着沈娇和沈秋禾对峙,忽然发了疯一样的尖叫起来。
“妈!让他滚!我不想见到他!让他滚出沈家!”
沈秋禾抿了抿唇,从天而降的雨滴砸在她的额头上,让她混乱的思绪忽地冷静下来。
她看着沈娇,狂风卷起她的秀发,面容平静,平静到只剩残忍。
她说,“沈娇,你二十一了,沈家养了你这么久,你该自己生活了。”
酝酿了一晚上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
陆庭下飞机的时间是国内晚上八点,那时天边还隐约能瞧见几颗零碎的星子。
陆九跟在他身边,“来接你的车外面等着,你是先回去休息还是……”
银色的拐杖与瓷砖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男人的步伐微微停顿。
“来都来了,总要去看看我亲爱的母亲过得幸不幸福。”
他抬眼,透过机场大厅的落地窗朝外面望去,刚刚还露出一点边的月亮,此刻完全被乌云掩盖。
“看来,今天晚上要下雨了。”
黑色轿车早早的在门外等着,陆庭上车,车子掉头,进入川流不息的马路,融入茫茫车流当中。
八点三十,车子停在郊外的一栋别墅前,这里环境优美,空气清新,是个合适疗养的好地方。
陆庭下了车,手里拿着陆九准备的礼物,黑色风衣将他的身形衬托得修长挺拔。
明明那么久没睡,可他的模样看起来却格外精神,双眸微微眯起,嘴里泄出一丝很浅的笑意,“倒是个好地方。”
他撑着拐杖,慢慢的往前走,陆九跟在他身后,走了没两步被男人遏制住。
“你这副样子,要是吓到别人怎么办?”
陆九没办法,只能退回车边等他。
司机从驾驶座里探出一个头,抽了根烟递给陆九,喊他。
“陆助理。”
陆九愣了愣,对这个称呼感到有些陌生。
在Y国,虽说他的身份是陆庭的助理,但大家对他的来历都心知肚明,背地里会喊他一声“陆少”。
司机是国内公司派来的,对陆庭、陆九都不了解,只知道刚刚进去的男人是他们未来的老板。
他问陆九,“陆总去的这是什么地方?是他家吗?”
他心思活络,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不是家估计也是去看重要的人吧,毕竟飞了这么一路,提着礼物就赶过来了。”
陆九没接他的烟,闪身进了车里,车窗将他与外面的冷风隔绝。
“不该问的别问。”
说完后他就瞌上眼,不说话了。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他脸上那道纵横的刀疤,哪怕心头有些不愤,但也不敢说什么。
他们这一等,就等到了十点以后。
男人进去是什么样,出来依旧什么样。
礼物盒的丝带被他用左手勾着,稳稳当当的拎在手里,右手杵着拐杖,步伐不急不缓,路灯橙色的光线在他脸上交织,眼底情绪晦暗难辨。
他笑着将礼物盒扔进垃圾桶,拉开车门,坐进去。
陆庭神态里带着愉悦,像是跟人打赌的小朋友终于赢了一回,“你看,我就说它最终的归宿是垃圾桶。”
轰隆——
天边划过惊雷,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
车内没有开灯,在闪电下,陆九看见了陆庭的手。
长长的一道口子贯穿他的手心,鲜血沿着指缝滴滴答答的溅在昂贵的大衣上。
“爷……”
陆九吃了一惊,不受控制的直起身子,伸手就想掏出纸巾来给他止血,可男人轻飘飘的一眼就叫他止住了动作。
雨水拍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一片,迟来的寒意终于裹挟着陆九。
司机在前排什么都没看见,看了眼这瓢泼似的大雨,小心的询问坐在身后的男人。
“陆总,接下来是要去哪里?”
陆庭从怀里掏出手帕,漫不经心地按在掌心,“陆家不是置办了处宅子吗?就去那里。”
他靠在后排,静静的望着窗外,街边的霓虹在他眼里倒退,车窗在雨水的洗刷下变得模糊一片,最后幻化成五颜六色的光斑。
他在光斑里瞧见了自己母亲的脸,她在他面前尖叫、嘶吼,仿佛他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水果刀尖锐的疼痛还残留在掌心,陆庭不动声色的将手帕按得更紧。
他阖上眼,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
伤口再疼终究也抵不上心脏的万分之一,可这些疼痛,他应当早就习惯了的。
雨势渐渐变小,街边的行人没有几个,暖色的路灯在雨夜里被折射出冰冷的色调。
正在行驶的车忽然踩了个急刹,紧接着传来司机的咒骂。
“靠!什么人啊,大晚上的在马路中间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