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中他一向说一不二,按照惯例,他甩出这话便了结了。
可出乎意料的,侍女竟毫不退缩:“今日新来的茶点师傅擅长西南风味,或者公子尝一尝便会喜欢的。”
西南?宝家人定居岚京已历三代,早已入乡随俗,几乎没有人知道自己本家起源西南,就连自己妻子也是本地人士,对家族历史一知半解。怎得这个侍女竟提及西南?想来是无意的。
宝公子仍不回头:“我说了不吃,便是不吃!退下,莫打扰我想事。”
他语气已近严厉,满以为能讨个清净。
哪知片刻之后,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公子是在担心城外战事么?”
宝公子一凛,这才转身——只见面前盈盈站着一位纤柔女子,虽身着下人服饰,相貌也平平无奇,但往那一站便逸动满满的聪慧灵秀之气。他可从未见过府中有这般人才。
“你一个奴才,也敢妄议政事?”宝公子蹙眉道。
侍女笑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便是鸟兽蝼蚁,也有求生之欲。”
宝公子眼色一动,有些意外:“想不到你也懂些文字。”
侍女低头一笑:“公子乃西南大儒世家子,所学如山海。奴婢文学浅薄,不敢在公子面前卖弄。”
宝公子眯起眼睛:“你怎知我是西南世家?你是何人?”
侍女笑道:“澜沧宝氏,君子之家,慈悲处世,仁善育人。先祖宝公德丰,白手起家,乐善好施,便只赚了一钱,也要分半钱与当地穷困共享富贵,便是靠了这份兼济天下的道义,换得人心所向,才一步步夯实大族之基。奴婢祖上同是西南人,也曾受益于人,是以念念不忘。”
宝公子这才放下心来,叹息一声:“难为你们还记得。可叹我身为子孙,未能将先祖遗志发扬光大,实在有愧。”
侍女将茶点奉到宝公子面前,柔声道:“古人有云:得之于艰难,失之于安逸。连泱泱大朝都不能免俗,更何况公子耳?时移事异,岚京人心叵测,不比西南民风淳朴,公子守成不易,非人力之过,公子切莫自责。”
这一番话虽寥寥数字,却说得宝公子心中熨帖,也便不再拒绝她奉上食物。他低头一看,只见茶盘中软白红香,俱是家乡特产,不由得勾起童年回忆,忍不住拿起一块,细细咀嚼。一尝之下,心怀大开,自祖父祖母过世之后,便无人再做得这般地道口味。
“是你做的茶点?滋味确实不错。”宝公子夸赞道,“难得你懂些情理,明日便来我书房伺候茶饮吧。”
侍女轻叹一口气:“奴婢得承公子青眼,实在三生有幸,可奴婢尚有一难未解,来日尚不分明,怕是难以久侍在侧。”
“哦?你有何难?说来与我,或者我能帮你解决分明。”宝公子道。
侍女又叹息道:“我一心向德,是以无事时总读些佛学着作,深感其中奥妙。只是近来读到一句‘大智不杀生,大仁不伤人’,甚是不解,还求公子点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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