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一品便可发现,朱仪刚刚的那番话,并没有提及太上皇应负的罪责,他更多的是想要为英国公府求一条生路,但是朱鉴则不一样,他要求重惩张輗等人,但出发点却是,要替太上皇减轻罪责。
然而,这还没完,二人说完之后,最初开口的王文,又是眉头一皱,道。
“谋逆本就是不赦之罪,此次太上皇举兵造反,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如何能够低调处理?遮遮掩掩的,恐怕反倒叫天下百姓觉得个中另有隐情。”
“至于是否乃祸心者鼓动,亦当经由刑部及大理寺审讯方可有所结论,朱阁老这个时候就言之凿凿,未免言之过早了。”
“何况,即便是有人鼓动,可此次太上皇勾结内外,私调禁军围攻皇城,更有甚者伪天子诏,意欲控制京营,直逼宫中,如此种种,岂是一句近臣蛊惑可为?”
不得不说,整个朝廷上下,要论胆大敢说,这位天官大人,可谓是比那帮科道御史还猛。
他的这番话,就差直接了当的说,别扯什么近臣蛊惑,根本就是太上皇自己心怀不轨,想要逼宫造反。
应该说,王文说的一点没错,所有人也都知道,他说的没错,但是问题就在于……
“陛下,臣以为,此事还是不宜太过张扬为好。”
殿中安静了片刻,工部尚书陈循迟疑着,上前开口,道。
“谋逆虽是不赦之罪,可毕竟天家有骨肉之亲,陛下向来仁慈宽厚,太上皇为陛下长兄,如今有此局面,臣相信陛下亦是心如刀割,痛苦难当,此心此痛,臣等与天下万民感同身受,此皇家之殇,还是当低调处置,如此,陛下心中可安,万民亦当称颂陛下之贤明。”
随着陈循出言,殿中已经出现了第四种不同的态度,由此可见,这件事情到底多么复杂。
从表面上看,陈循的这番话,是在维护朱祁镇,但是,到了他这种地步,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话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太上皇毕竟是太上皇,陈循的这番话,看似说了很多,其实核心只有一句,哪怕太上皇造反了,他也依然是皇帝的长兄。
儒家讲究家国一体,作为皇帝,处置一个造反作乱的人,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作为弟弟,哪怕哥哥犯了再大的错,也总归不能下手太狠,否则的话,便会被人议论。
这个逻辑很无赖,但是没有办法,在危急的状况下,百无禁忌,一切以保证自己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为要,可以不择手段,这没什么,所以,就算是太上皇死在宫变当中,也有无数的理由可以推脱过去。
但是,当风波平息下来之后,再做什么,就需得考虑后果和影响了,不是说不能做,而是值不值得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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