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洪已经许久没有上朝了。
大约是从太上皇致祭宣府之后,这位百战老将,回到京师当中,便病了。
后来慢慢传出于谦在边境暗查军屯的消息,朝野上下,又冒出各种流言。
有的说杨洪是心虚不敢上朝,有的说杨洪是怕了于谦,在府中等死,也有的说,杨洪是积蓄力量,等着反戈一击。
对于这些谣言,杨洪一概不理,甚至到了后来,连过府拜访的客人都不见了,都交给了自家的儿子打理。
至于朝会,更是次次告假,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如今,杨俊流放,杨能出京,兵部整饬军屯的奏疏明晃晃的上了廷议,这位昌平侯,终于是要按捺不住了吗?
按例,朝会之上,公侯位居文武班首,次驸马,次伯,自一品而下各照品级、文东武西、依次序立。
但是,由于爵位的特殊性质,非社稷军功不授,所以,基本上,文官这边的第一班就是七卿大臣,而武臣这边的第一班则是勋贵大臣
京城四大公府,英国公年纪尚幼,成国公爵位虚悬,定国公前年崩逝,子幼尚未袭爵,所以真正立于朝班的,就只有一个丰国公李贤。
因此,在李贤早已经出列的前提下,杨洪这个昌平侯,本就列于第一班中,声音方起,便汇聚了无数人的目光。
杨洪的气色看着不大好或许是因为真的缠绵病榻多时又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流言纷纷心力交瘁。
总之,这位百战老将,此刻看起来身躯有些佝偻全无镇守宣府时的威风赫赫,亦无回京受封时的意气风发。
随着声音落下杨洪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举步移列一步步从朝班中,来到丹墀中央。
风卷云动旌旗猎猎,黄天之下,高居九重的天子玉音垂问波澜不惊。
“昌平侯杨洪何事启奏?”
“臣劾宁远侯任礼贪渎无状,冒功败战擅失军田,结党营私,欺瞒朝廷暗杀大臣,胆大妄为罔负天恩,罪在当诛!”
杨洪拜倒在地声音苍老,但却仿若金铁交鸣。
丹墀之上杨洪手捧奏疏,高举过顶,原本略显弯曲的脊背,陡然挺直。
仅仅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注视着他的所有人,心头便不约而同的生出一阵寒意。
猛虎下山,必择人而噬!
内侍走下御阶从杨洪的手中接过奏本,奉至御前,然而,天子却并未打开只是平静问道。
“昌平侯,今日廷议乃兵部整饬军屯疏,你要弹劾宁远侯任礼,可是因为,他刚刚反对此疏?”
不得不说,天子的反应,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杨洪会在这次廷议上有所动作,这是在场的多数大臣都能够猜到的事。
这次整饬军屯,种种迹象表明,昌平侯府早已经陷入了风暴的中心。
无论是要竭力反抗,还是认罪求得宽恩,杨家都势必不能毫无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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