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任弘轻轻摇了摇头。
“朝政之事,小子不懂,但是,将军放心,任氏一族,绝无要挟将军与朝廷之意,将军若不相信的话……”
任弘抬起头,目光扫过不远处目光复杂的周瑄,朱仪,张輗等一干绯袍官员,扫过雨中肃立的官军将士,也扫过躲在街巷屋檐下议论不止的平民百姓,深吸一口气,高声喊道。
“吾祖父任礼,犯下滔天罪孽,擅屠贡使五十二人,一人作孽,一族赎之,今日小子前来,为祖父偿还罪孽,与他人无关,请诸位作证!”
声灌四方,即便是在大雨之下,也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说罢,任弘后退一步,端端正正的朝着各方拱手为礼,随后,转身面相阿速,自袖中拿出一柄匕首。
锵的一声,匕首出鞘,寒光闪动。
任弘眼中闪过一丝厉绝,将双眼紧闭,匕首高举向下,狠狠的朝着自己的小腹刺去!
铛!
金铁交鸣声响起。
匕首带着寒光,在空中旋转,落在刑台上,砸在雨水中,溅起无数水花,发出沉闷的响声。
任弘睁开眼睛,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一抬头,却见到面前阿速,已然收刀入鞘。
“你赢了,从今天起,任家和关西七卫的仇怨,一笔勾销!”
一道漠然的声音飘来,透过雨声,落在任弘的耳畔。
看着阿速离开的背影,任弘的双腿一软,无力的瘫坐在刑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走下刑台的阿速并没有回到棚子里,而是遥遥朝着中间的刑部侍郎周瑄躬了躬身,随后直接转身,消失在了雨幕当中。
与此同时,看过了整个过程的朱仪和张輗,神色却显得有些复杂。
片刻后,张輗侧了侧头,对着朱仪问道。
“你确定,要保下这个少年?”
以张輗的眼力,他自然能够看得出来,阿速不可能真的对任弘动手,不管关西七卫的这件桉子,有多少内幕内情,也不管关西七卫的地位多紧要,但是终归,任家是天子已经下旨处置的人,阿速不傻,所以,他在刑台上说的那些话,其实只是吓唬任弘而已。
真的动手,他是绝不会的!
报仇当然重要,但是,重不过关西七卫的命运。
这桩桉子,关西七卫的确受了委屈,但是,自从阿速入朝以来,天子对他礼遇备至,所请无不允准,所待无不甚厚。
这是朝廷在补偿和施恩,越是这种时候,阿速其实越需要谨慎,他不能不接,但是又不能全接。
对于任礼,他既不能无仇无怨,又不能有你没我,这种相互试探的分寸感,并不是那么容易拿捏的。
所以,阿速不会动手杀任弘,但是,他又需要摆出要杀任弘的态度和气势,这番曲折,朝局经验丰富,且谙熟此桉内部的大臣,并不难推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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