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徐怀与徐武碛、徐武坤、潘成虎、郭君判及解忠等人登去塬上,走进寨门洞开的乌敕砦。
唐青已早一步率三百多甲卒进驻乌敕砦。
解忠以为大胜之后,军纪难免会有所松懈,但走进乌敕砦,却见桐柏山卒秩序井然的控制寨门、族祠等主要建筑,衣甲整饬的等着他们过来——乌敕氏六百多男丁此时都背缚双手,跪在族祠前的空场地等着受降。
徐怀却没有急着走入乌敕砦,则是停留在砦门前左右打量。
乌敕砦占地百余亩,不算多大,但夯土筑成两丈高厚的砦墙高踞塬顶,四面陡峭崖坡,除了一条盘山小径直通砦门,可谓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
乌敕氏控扼朔州暗通岚谷的峡道,坐享地利,获利颇丰,这从乌敕砦的建造便能窥得一二——从砦门进去,铺石大道两侧是两座青石铺底的水塘,可见乌敕氏前人在塬顶修建大砦,认真考虑过塬上取水困难的问题。
说到底还是乌敕氏太轻视朔州兵马打击西山蕃胡的决心了,在桐柏山卒围攻过来之时,没有想着将族人、牲口往西山腹地转移,竟然都收到大砦之中,以为桐柏山卒在大砦前丢盔弃甲、损失百余人手就会狼狈而去。
乌敕氏以为最多他们只会被包围十天半个月,以致塬上水塘的存水,早期就被成千上万拉进砦子里的牲口迅速消耗一空。
乌敕氏作为山胡人,族人虽然主要以牧养牛羊驼马为生,但看砦中建筑,汉化程度还是比较深——当然,与徐怀在当世所见到的任何一处庄寨一样,砦中建筑也是泾渭分明。
贫民居住的都是草房土屋。
这段时间转移到塬上的牲口也都挤在贫民区狭窄的街巷屋舍里,到处都是溺便,腥臭不堪。
却是地势最高的东北角则是与乌敕氏族祠连成一片的都是青砖黛瓦砌就的精致宅院,此时还保持足够的整洁。
要不是四周塬峁黄土茫茫,单看这片宅院,还以为已归桐柏山里。
乌敕氏六百多男丁,不分老少都背缚双手跪在族祠前的空旷场地上,两边的巷道里挤满被缺水折磨得没有人形的妇孺,被拒马与手持刀弓的甲卒挡住,或惊惶或麻木的朝族祠前看过来,等待命运的审判。
在草原上,投降后被诛灭全族、男女老少一个都不放过的事,史不绝书。
在最终的命运降临前,所谓的承诺比屁还要轻,何况徐怀并没有许以承诺。
在族祠前,乌敕扈不仅他背缚双手,乌敕氏的其他首领及子孙辈以及家中数十女眷都同样背缚双手跪伏在地上。
虽然徐怀并没有勒令女眷也要捆绑投降,但乌敕扈更担忧不将女眷集中捆绑起来,有可能先被那些莽撞的大头兵给糟蹋了。
收缴的刀弓铠甲,在广场前也堆积如山。
徐怀走到族祠前,沉默的看了一会儿,才沉声说道:
莫突部在西山深处的白罗冲是还有三座坞砦,。
不过,整个西山蕃胡的主力都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仅千余蕃骑逃出。
说实话,徐怀都怀疑他率桐柏山卒杀到白罗冲,莫突部可以早就弃砦逃出西山了。
他们现在要将西山蕃胡完全从西山地区驱逐出去,也不再是多困难的一件事了。
不过,徐怀即便不想多造杀孽,捉到手的俘虏也不会轻易放走。
他现在得考虑将岚州撇到一旁后,要如何处理最终比桐柏山战卒规模小不了多少的蕃胡战俘。
倘若处理不好,就是隐患与拖累。
留给他的时间太有限,如此仓促之际,最好的办法无过是迫使乌敕氏族人拿起来屠刀对其他西山部族下手,而乌敕氏内部也必须要进行彻底的分化。
徐怀不可能会留下乌敕扈等乌敕氏的首领,在哪个节骨眼上给他致命的一击。
看着乌敕氏的男丁一个个站起来,表示愿为先驱赎罪,与解忠等人站一起的潘成虎,小声跟郭君判嘀咕:“这不是我们拉上入伙的手段吗?徐怀玩得比我们还要溜啊!你说他接下来会不会叫那些憨儿,每人上前往乌敕扈这些龟孙子身上捅上一刀、交投名状啊?”
“乌敕海,你不想自己活命,也不想妻儿老母脱困吗?”徐怀盯住显然跪在地上没有站起来的乌敕海,沉声问道。
乌敕海看了一眼被死死按在地上,想站起来当前驱赎罪却没有得到机会的乌敕扈等族中首领,又看了一眼身侧的妻儿,说道:“要杀要剐任便,乌敕海双手不会沾染族人鲜血!”
“你以为我会迫使你们杀乌敕扈等人交投名状?不错,乌敕扈等人屡犯朔州,实为罪魁祸首,我当然不会轻易饶过他们,但我要杀他们,何需要借你们的手?乌敕海,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徐怀指向身后已经站起来愿为前驱赎罪的乌敕族人,说道,“我也不跟你们啰嗦,乌敕扈应当何罪,是杀是剐是刑是流,我独断其罪,你们心里一定有诸多不服。乌敕海,乌敕扈这些人应该何罪,你与这些乌敕氏族人以及他们的妻儿老小共审之,到时候是杀是放是囚是流,悉由你们来决定,你可敢挑起这事?”
“有何不敢?”乌敕海昂然站起来,说道。
“好,我现在就率部撤出乌敕氏,给你们三天时间,随后会派人送上三天饮水,你们三天后将决定告诉我就可以了!”
“这算是什么花式,还能这么玩?”潘成虎困惑的看向郭君判、徐武碛等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