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骑兵沿着龙池山东麓的一条小溪登山,马蹄在清浅的溪水里踩踏着,偶尔会有一两尾游鱼受惊动跳跃出水面。
两边的树林枝叶已密,偶尔能看到三五具新鲜的尸体倒在密林边,死者皆面黄肌瘦、衣裳褴褛,都是之前躲藏在山里的南朝难民,被提前进山清理通道、保障安全的侍卫兵马射杀,他们一个个瞪大的眼睛,似乎还藏着死不瞑目的疑问:为何都躲进山里还会被赶尽杀绝?
数百骑兵很快来到东麓主峰玉皇顶的山顶,纷纷勒马停了下来。
看到镇南王兀鲁烈与平燕王屠哥两人下马后,就径直往东面的那座高崖走去,也没有招呼他人跟随的意思,岳海楼、摩黎忽、仲长卿、曹成等人就与平燕王的待随人员留在密林旁歇息。
起初还有树木遮挡,兀鲁烈与屠哥登上崖石,视野豁然开朗起来,朝阳在彤云之中冉冉升起,十数里外的东淝河就像一条粼粼闪烁的绶带在天地之间蜿蜒,再往北水面辽阔起来,那里就是东淝河下游积水而成的瓦埠湖……
“我没有招呼一声,就直接赶过来提撤军之事,你心里不痛快吧?”兀鲁烈坐在崖石上,问道。
见屠哥沉默着没有说话,兀鲁烈又悠悠说道:
“父汗在的时候,就要我们兄弟心底有什么话敞开来说,不要怕争执,更不能随便妥协。即便当面争得面红耳赤,也远比事后轻飘飘的说一句‘我早就提醒过’强得多。我还记得当年在父汗的大帐里,大家常常为用兵之事吵闹不休,动手相殴也远不仅一回两回,但一场大酒过后都能烟消云散、尽释前嫌。却是近年来大家都位高权重了,开始学会了要照顾彼此的颜面,有些话就藏着掖着不提,学会对别人的事不指手画脚。偶尔实在忍不住,也只是不痛不痒的提一句。想想,还真不及当年在父王帐中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来得痛快……”
过了良久,屠哥才长吐一口气,似要将胸臆间的郁闷吐尽,说道:“好吧,我承认被你说服了,不管我有不甘,寿春确实就是块鸡肋。我们确实不应该在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上浪费可能已经不多的机会!”
“是啊,如果这次我们有机会真正撼动南朝根基,比如已经在建邺附近站住脚,能将其江淮两浙等富庶之地彻底打烂掉,我怎么会过来劝阻你,而不是极尽一切可能,咬紧牙关征集更多的兵马来助你?”
兀鲁烈拍了拍屠哥的肩膀,叹气说道,
“可惜的是,我们目前还看不到这样的机会,南朝的潜力还是很大,还有四五千万人口,比我们目前占据的所有地域的人口加起来还要多一些。我们不计伤亡攻下寿春城,对南朝的伤害非常有限不说,还只会加速将南朝推入京襄的掌控之中。京襄这个强敌,我也是吃了太多的亏,按住太多的不甘,才认清楚难以强啃这个现实。要是可以,我难道不想亲自拉开大弓,与其厮杀一场?眼下的形势,实在是不能再令其有壮大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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