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此次建康府之乱,让原本鱼龙混杂的世家群体直接完成分化不说,还让剩下的、站在谢安这边的世家们更加团结。
此时谢安固然是一个人站在晚风中,眯着眼抬头看着酒楼。
但他的身后,隐隐约约显露出来一个又一个横跨江左、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的身影。
他的微笑,看上去也是那么的温和而底气十足。
郗超笑着迎上去:
“安石公,有礼了。”
“嘉宾啊,就别客气了。”谢安含笑还礼。
脚步声再起,响起一片行礼问候声。
是会稽王司马昱亲自下楼迎接来了。
郗超和谢安不约而同的齐齐转身。
暮色苍苍,让他们的影子一直拖到路边残雪上。
高楼的阴影中,司马昱的神情看不清晰,徐步行来,在他的身侧,还有按刀的汉子,看上去气势熊熊。
夕阳中的郗超和谢安,对上了阴影中的司马昱和慕容虔。
光影交错之间,一时无言。
就在昨日,他们还恨不得生死相搏、“彼可取而代之”。
只能说造化,呸,杜仲渊弄人!
做此感想的桓豁,打量着两边的人。
大概是不想让自己这个荆蜀方面的谈判主官——哪怕大家都知道是名义上的——真的成为看客,他还是不动声色的向夕阳中挪了一步,站在了郗超的身边,也板着个脸,看向慕容虔。
不就是不怒自威么,谁不会呀?
谢安笑了笑,率先打破了这杀气腾腾的沉寂:
“大王,阔别矣。”
“不过是一个寒冬而已。”火光终于照亮了司马昱的脸。
他看上去比谢安上一次相见的时候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鬓角的斑白,藏也藏不住。
“冬去春来又一年啊。”谢安意味深长的说道。
新的一年开始,大家如果能够放下去年旧事,也是好的。
之前的兵戈凛冽,更需要春风细细来抚平。
司马昱会意,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外面风大,进去说?”
“如大王所愿。”这一次是郗超回答。
他和谢安联袂前行,意思自然也很明显,在基本立场上,他们两家已经达成了初步的一致。
司马昱对此浑不在意一样,袖子一甩一甩的走在前面。
与此同时,他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慕容虔。
慕容虔紧绷的面色,好似缓和了一些,大概是听明白了司马昱的言外之意:
看此辈之嚣张,大概也知道你我两家之间的盟约多么牢不可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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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苍山远,帆影大江东。
站在北固湾码头上,杜英正看着一队队士卒登船。
关中王师北上,至此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在此之前,龙潭的兵马已经分作两路,一路走陆路撤往京口以西各处营寨,这里曾经是司马昱麾下禁军构筑的营垒,不过在王师兵锋之下,皆轻而易举的易手,配合上京口城的大业垒,构成了京口防范建康之敌,也保护京口——吴郡陆上交通的屏障。
率领这路兵马的,既不是龙潭之战的前锋袁方平,又或者带着骑兵一锤定音的谢玄,而是是谢玄举荐的一位同样极为年轻的校尉,名声不显之辈,名为孙无终。
杜英欣然允之。
龙潭守军的另外一路,则已经通过水师次第转运到瓜洲渡,又作为北伐之前锋,先行开赴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