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目瞪口呆:
“那其找上门来,我们······熟视无睹?”
蒋看叹道:
“难不成还打算被慕容垂一锅端?而且这些世家们自认为能够骗过慕容垂的眼线接近于我们,殊不知这很有可能已经是一个陷阱,在等着他们。
所以到时候我们不参与,慕容垂没有把柄,还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我们参与的话,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帽子扣下来,想要保全城中的关中人,恐怕又要做出让步。”
孙元冷静下来,颔首:
“主事言之有理。”
接着,他有些纠结:
“但······”
人家找上门来,且之前就和关中暗通曲款,真的见死不救?
“他们是世家。”蒋看语重心长的说道。
孙元怔了一下,他恍然才想起来,关中新政的最大敌人,从来都是胡人,也不是朝廷或者桓温,而是······世家。
甚至杜英在铲除世家之事上和桓温、司马昱还能达成一致,大家都在奔着相同的目的,只不过走着不同的路,而且这里面有康庄大道,有羊肠小道,有温和派也有激进派而已,世之常情。
显然,在这其中,仍然还主动或者被迫和世家合作的桓温和司马昱,应该算是温和派,而至少已经保证关中没有世家的杜英,已经算是不折不扣的激进派——哪怕杜英在梁州和江左等地对本地的世家有些妥协,但那也是因为饭要一口口吃,都督府上下也没有奢望着能够一口吃成胖子,甚至还担心都督的步伐走得太快导致关中新政受到世家的反扑、半途而废呢。
而如今慕容垂已经把河北世家打压下去,对渤海世家也是杀心四起,那么于杜英而言,这可是借刀杀人的好时机。
否则等关中王师入城之后,面对暗中传递消息的这些功臣,杜英想要下手打压可没有那么容易,甚至还得看这些家伙们是不是识趣,若是他们识趣,把权力交出来也就算了,若是他们仍然赖在地方州府高层位置上,杜英还得慢慢的和他们斗智斗勇。
又是一场水磨工夫。
“慕容垂想要借刀杀人,那我们也借刀杀人,妙也,妙也。”孙元抚掌说道。
蒋看瞥了他一眼,差点儿忘了,这家伙好像也是河北豪族出身?
孙元察觉到了蒋看的目光,叹息道:
“战火纷飞,我孙家早就已经家道中落、不复往昔了,而且家中为战火所吞、为胡人所害者,不知凡几。
所以余现在不奢求也不期望能够恢复家族过往的荣光,因为一个个家族的崛起只可能再带来一场永嘉之乱,那我们现在这些人,岂不是白努力了?
那些已经死在乱世之中的人,岂不是白死了?
这么多牺牲和付出,总是要换来一些教训的,所以现在的余只想着能够亲手把这些胡人撵出去,复仇雪恨,让天下过些太平岁月······”
说到这里,他回首看了一眼邺城的宫墙,高高耸立的三台见证着昔日魏武北伐辽东、震慑草原的辉煌功业,也见证着无数的胡寇肆意走马来去的嚣张猖獗。
只期望,这是其最后一次沾染胡尘了。
孙元叹道:
“希望能够看到那一天。”
蒋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一定能够看到那一天。”
与此同时,宫墙之上。
蒋看和孙元并不知道,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他们。
慕容垂负手而立,看着那两道略显孤单的背影:
“没有人去和他们搭话?”
“宫墙之外,恐怕那些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身边的亲随笑着说道。
“本王倒是期望他们胆子大一些。”慕容垂冷笑,“既然已经有了二心,还遮遮掩掩的,算什么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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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英一路游山玩水前往梁州州治所在——汉中郡治南郑。
他的这般行径,的确让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汉中世家们松了一口气。
最直观的表现就在于每日梁州刺史雍瑞的府邸上前来拜访的人,少了很多。
显然在世家们看来,杜都督真的只是来巡查一圈的,估计也不敢对掌握着汉中方方面面的他们动手,所以也用这种潇洒的姿态传递出一种放松的意味。
否则以这位都督的一贯讲求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若是想要把汉中世家连根拔起的话,那早就已经兵发多路、双管齐下,从子午谷、斜谷和岐山道同时杀向汉中,以求速战速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