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杜英看了看自己和雍瑞之间隔着的这些大箱子,摆了摆手,“余相信你。”
雍瑞有些错愕。
异位而处,他是如何都不可能相信自己的。
然而杜英就这么随意的说了。
这让雍瑞心中的担忧渐渐放下,遥遥拱手,转身忙活安民和劝降的事去了。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请撤销梁州建制的事。
都督专门提到了,雍瑞更不敢怠慢。
杜英目送他远去,轻轻笑了笑。
“夫君还是打算将梁州交给他?”新安公主揉着自己的肩膀,在杜英的身边一靠。
杜英把凭几推给她。
新安公主本来想顺势靠在杜英的身上,不过恍然想到这里还是众目睽睽呢,自家夫君又一向是手脚不老实的,可得离他远点。
所以只能勉为其难的靠上凭几,懒洋洋的看着杜英。
“还有那么多工作呢?”杜英没有直接回答方才的问题。
“都是一些重复的归类整理了。”新安公主随口说道,“多妾身一个、少一个,也不差什么。
至于之后的核算,还要等后续的人手赶到,现在这些人都不会打算盘,而且其中有多少能信得过的还得两说。
所以······不妨碍妾身过来喝杯茶吧?”
杜英把自己的茶杯往她面前一推。
新安公主嫌弃的摆手。
“嗯?”
“这茶还挺好喝。”新安公主捧着茶杯,小口抿着。
“蜀地的茶。”杜英回答,“味道比不上江左的茶,但是胜在口味新颖。”
“新的就是好啊。”新安公主嘟囔一声。
“茶不如新,人不如旧。”杜英笑着说道。
接着,他解释刚刚新安公主提出的问题:
“梁州还是要交给雍瑞的,这一次下手狠了些,还不知道要杀多少人,有雍瑞在后面兜着收底,余放心一些。
萝卜加大棒,这大棒挥下去了,总要有人跟在后面喂萝卜吧?梁州的民生经济想要维持现状,还是少不得需要雍瑞去招徕一些愿意遵从关中新政的世家子弟来完成,否则余观梁州这些百姓,不能说民智未开吧,也······一言难尽。”
新安公主微微颔首,因为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就已经收到了诸多奏报,说是民众和军士产生了冲突,多半都是因为民众想要下手杀人,被军士所阻,但也有一些直接被围殴致死的世家子弟,好在······也不算冤枉他们。
也只有平时作恶多端,才能招来如此多的仇恨。
但是很显然,这样的行为是把关中律法直接踩在脚下践踏,单纯的履行“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江湖规矩”。
如果这发生在一座刚刚被关中拿下的城池,那么杜英并不会刻意的去约束。
毕竟在杜英的心中,有些人的确是死有余辜,有些怒火与其继续积压,还不如一吐为快。
奈何,梁州是关中治下。
在名义上不是,在事实上早就是了。
所以杜英并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盘上放纵这样的行为,否则只会沦为抨击关中新政的话柄。
那些掌握着话语权的世家们并不会在意梁州世家之前都做过什么——大哥不笑二哥,大家都差不多——也不会刻意宣传一直以来杜英给予梁州世家的特殊地位,而是会聚焦在关中新政为什么治理不好梁州,最后引发这样的骚乱上。
哪怕······关中新政根本就没有真正在梁州落实过多少。
因而杜英可以让梁州世家去死,却一定要在关中完善的律法支撑之下、经过都督府的审判之后,才能让他们去死。
否则放任这些百姓行事,恐怕会有太多的把柄落入其余世家的手中,只怕到时候杜英辛辛苦苦维持的“关中还是能够和世家和睦共处”的形象,会直接破灭。
这也将会直接影响到关中在京口和吴郡等地的发展。
杜英没有直接说出来这么多,毕竟此地人多眼杂。
但新安公主跟在杜英的身边那么长时间,自然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小白,当下深以为然,叹道:
“若是让那些一直到引颈受戮恐怕都没有回味过来如何产生这些变数的梁州世家中人知道,夫君此次前来的主要意图不在梁州,而借助梁州大作文章的最终目的也不在梁州,不知他们又会作何感想?”
杜英哂笑:
“活人还吃不饱呢,何必去管死人的想法?”
“这一次,梁州百姓应当能吃饱了。”新安公主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