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却没有戴逯这般好心情。
鲜卑骑兵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那毕竟是能够横扫河北、震慑草原的雄师,是鲜卑人的底气和脊梁,哪是那么容易打断的?
这一路上的缠斗,王猛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鲜卑骑兵的凶恶和难缠,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王师将士阵亡的花名册上那密密麻麻的名字。
大略估计,王师的损失应该在鲜卑骑兵两倍以上。
这是已经习惯了以少胜多的关中王师,从来都没有打过的狼狈仗。
而且现在,鲜卑人累得够呛,一路逃命的王师,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曾经的背水战场,如今还没有变,但是王猛自己却没了几分底气,不知道将士们背水而战、不生便死的勇气,还有没有。
一座横跨滏水的浮桥正在搭建,而一道身影正沿着河滩向这边走来。
王猛冲着那浮桥努了努嘴:
“之前打算背水而战,恐怕不太可能,现在有了这一座浮桥,可以先在滏水北岸牵制敌军,然后退到南岸,给鲜卑骑兵留下些念想,说不定他们会愿意顺着浮桥进攻南岸,这样我军就可以据守桥头,阻遏鲜卑兵马。”
顿了一下,王猛伸手指了指东侧:
“慕容垂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参见刺史!”未等戴逯回答,朱序的声音已经响起,“属下攻克临水,幸未辱命!”
王猛打量着这个壮汉,笑道:
“尔攻克临水,而余却未能攻克邯郸,甚至还狼狈南下,还比不得汝啊!”
朱序亦然笑道:
“邯郸为佯攻、临水为主攻,属下能取得胜利,情理之中,刺史未能获胜,亦然是计划之内。
若是刺史也能取胜,那鲜卑人岂不是太好对付了些?怕是北地群雄、朝廷和大司马将脸上无光矣!”
鲜卑人南下,也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骨成就了今日的功名。
王猛和戴逯都哈哈大笑。
朱序接着说道:
“刺史的疑问,属下倒是能够回答。如今慕容垂在三郡招募兵马,但是一直招募的人数不多,恐怕不足万人。
这意味着慕容垂在短时间内很难纠集起来兵马威胁我军侧翼。但是据说慕容垂现在正忙着打造和搜集船只,很有可能会沿着大清水和滏水骚扰我军。”
“哦?”王猛和戴逯都露出惊讶的神情,他们打量着眼前的这条奔流滏水,这还真是之前一直很容易忽略的地方。
鲜卑人是马背上的民族,最不擅长的就是水战。
结果现在鲜卑人竟然要组织船只。
“水战士卒何来?”戴逯问。
朱序轻声说道:
“河北世家上下,之前和慕容垂或许有仇恨,但是现在他们大概很容易同仇敌忾。”
戴逯登时明白过来。
对于河北世家来说,慕容垂之所以会成为敌人,是因为慕容垂作为上位者,必然要在渤海世家和河北世家之中选择一个。
很不幸,他选择了渤海世家,而河北世家之前也选择了忠诚于慕容儁,所以双方背道而驰。
现在渤海世家已经背刺慕容垂,结果还被关中王师落井下石、直接拾掇了,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所以慕容垂想要在汉人这里获得支持,已经没有他选。
同样,河北世家见到了同行的惨状,哪怕是意识到这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由于渤海世家自不量力,明明对方手里也有刀,竟然还敢耍滑头、自视甚高。
不挨揍才怪。
但是主要原因,显然还是因为关中新政和世家之间本就不可能共存,所以关中王师抓住了渤海世家的破绽,直接动手不含糊。
唇亡齿寒的河北世家,在这时候和慕容垂一拍即合,情理之中。
但慕容垂明面上招募到的兵马并没有那么多,说明河北世家和慕容垂之间的信任可能也没有那么完全,还处于暂时先支持一下的状态。
朱序和戴逯齐刷刷的看向王猛,意思自然也很明显:
既然河北世家还有观望的意思在其中,是否可以争取一下,或者挑拨离间?
王猛轻声说道:
“关中新政在世家眼中不啻于洪水猛兽,此时若是着急去联系河北世家,则无异于示敌以弱,反而会让河北世家更加确定,我军现在正是虚弱,所以宁肯和世家联合、对世家做出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