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旷站在杜英身侧,压低声音讲着辛牢的履历。
扶风一战之后,房默按照原定的计划,留在扶风,稳定局势,也等待法随赶到,一并快速将扶风的流民、俘虏转化成兵马和劳力。
而目前真正有能力坐镇参谋司的阎负,自然被杜英和王猛一致同意留在了长安。
有阎负主管参谋司,再加上袁宏统筹长安民生,足够镇住江左世家和荆蜀各方。
再不济,还有谢奕呢。
这也算是杜英给后方的稳定加上的一道道保险。
不过杜英的身边,自然也不能没有参谋司中的领头人物跟着,于是房旷就从长安赶来了。
相比于自家谨慎的兄长房默,房旷显然更“愤青”一些,这资料
说到多半处,就已经忍不住批驳辛牢:
“这辛牢,也是正经的汉家子弟出身。河北辛氏在北地郡的旁支,结果忠心耿耿为氐人而战,之前氐人能一统关中,就有他们这些出身世家的汉人子弟摇旗助威。
否则以其汉人之身,又怎么可能担任从事郎中、吏部尚书这般重任?”
“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杜英缓缓说道,“显然在这些雍州世家子弟们的心中,王师已经不可能回来了。
所以投效氐人,意图影响氐人,在氐人之中建立起来一个仍然推行世家制度,也仰仗于世家的势力,才是他们的最好选择。
因而他们倾向于扶持弱小但是更有希望的氐人继承者,比如苻坚。因为氐人豪酋都已经汇聚在了苻苌和苻生身边,苻苌身死之后,这些人更是对苻生马首是瞻。
所以若汉人世家也跟在其后的话,恐怕获得不了什么好处。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追随和扶持苻坚,借助苻坚之手击破那些能够对他们攫取钱财造成阻碍的氐人豪酋。
世家上下,皆对苻坚忠心耿耿,久而久之,一个个和氐人,也和苻坚绑定的太深,心中的归属和忠诚都已经塑造起来。
江左偏安、根本不顾北方死活的那个朝廷,显然已经不足以赢得他们的尊重和爱戴,他们将自己的一切都倾注在了氐人身上。
氐秦能称雄一时,也离不开他们的帮助。所以现在我们正在进攻的,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家底,他们几代人的心血?”
房旷一时无言。
出身世家的他,知道杜英说的不错。
甚至房旷还有些心虚,因为他不敢想象,如果关中没有杜英横空出世,那么是不是还是在氐人的胡尘笼罩之中?
而那时,越过潼关进入关中的他,最好的选择岂不也是乖乖的为氐人服务,并且意图通过长期的潜移默化来影响氐人,重新在氐人的王朝之中传播汉学。
只不过辛牢走上了这条路,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这么走,这条路就没了。
想到这儿,房旷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庆幸于能够遇到杜英,避免他走上了一条“歪门邪道”,还是应该惭愧,自己也难免有这样的想法。
“他们走到一个地方,所想的并不是此国此民如何,而是此家本人如何。”杜英接着说道,“所以其所行事,为家而行,为己而行,却忘了低下头,看一看这人间的沧桑与仇恨,却忘了回下头,看一看来者的牺牲和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