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刚刚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人来说,杀戮、报复、泄愤,都并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举动。
结果谁曾想到,想象之中的怒火并没有燃烧,杜英前来看郗道茂一眼,似乎就只是完成自家老婆交代的任务、不想让谢道韫伤心罢了。
“着人将郗姑娘送到太守府吧,怎么安顿就让阿元去想。”杜英吩咐一声,“既然是郗家嫁出来的姑娘,若是送回郗家府上,郗昙也不见得就会给她好脸色。”
疏雨秀眉微蹙,觉得哪里不对。
好像郗家父子都被公子抓到关中书院去了吧?
所以郗道茂便是回到郗家府上,那也是郗家仅剩的一个人了。
不过疏雨所看到的,只是杜英的背影,杜英急匆匆的离开,显然迫不及待要回家了。
以至于他脸上是什么神情,疏雨并未看到。
屋子内,郗道茂仍然坐在那里,愣愣的看着燃烧的红烛。
外面的天色,仍然是无底的黑暗,甚至随着杜英带人撤离,越来越暗。
红烛泪干,天仍未亮。
然而新娘枯坐半夜,等到的不是未来举案齐眉的夫君,而是家中的对头。
虽然门外的婢女们没有来得及给屋子里解释发生了什么,但是郗道茂心思一向细腻,还是感受到了不安,所以她摸摸索索着抓起床头柜上的剪刀,塞入被褥之中。
若来的人不是王凝之,至少郗道茂还有最后为王郗两家死节的机会。
一刀刺出去,然后再一刀刺向自己······
然而那个男人干脆利落的打掉了自己手中的剪刀。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就是阿元姊姊的夫君么?
那个让爹爹、阿兄,还有自己的夫君,联起手来都没有能战胜的男人······
郗道茂的心思杂乱,甚至就连疏雨引她一并离开,也是浑浑噩噩,都不知道怎么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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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英站在太守府门口,看着大门向他洞开的府邸。
几个月前,渭桥战事起,杜英飞马赶往渭水,一路穿城而过,过家门而不入。
现在,他有灭国之功在手——如果王猛和桓冲他们动作快一点的话,保不齐在春天到来的时候,凉州和仇池也都被收拾掉了,那就是灭三国之功——而内部的争斗也都被他平定下去。
再一次站在太守府门外,看着那字体苍劲有力的牌匾,杜英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公子为什么不进去?”疏雨催促道。
杜英自失的一笑:“大概是因为近乡情怯吧。”
早就有王师将领、城中吏员簇拥在门口,等候着杜英。
“参见太守!”殷举、林丛等守在太守府的文武们齐齐拱手。
“大家辛苦了。”杜英微笑着虚扶一下,“现在城中可还有乱事?”
“若是城中还有动乱,属下断不敢安然立于此地。”殷举笑着回答。
这一次,六扇门在潜伏大司马府内,以及打开王家府邸的大门时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殷举也有心情跟杜英开句玩笑。
“六扇门做的不错。”杜英颔首。
说明这个自己一心想要打造的密谍组织,逐渐上道了。
殷举赶忙再次拱手:
“其实全赖盟主暗中提点指挥,否则的话,属下可能早早的通知谢司马,把这些人抓起来了,哪里会到今天,让他们自投罗网?”
“也罢,记住,六扇门永远是余在暗中最锋利的那把刀,而且余期望这把刀,是对着外面,而不是朝向内部。”杜英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