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不一样了,经历过这段,我突然不确定了。我的父亲给了我一个小小的阴影,本身它已经被治愈了,但母亲的死和过去的真相却又重新让伤口裂开,负面的情绪重新涌上来。
因此,见金木之前,我都是焦躁的。
吴秦先到,接了我一起去饭店,一路上和我最近的趣事,最后也是中规中矩地把我扶着进了电梯。我知道他也是善良好心的,但却果然不比金木体贴,沿途的风景,他并没有在意,自然也没有讲解。
可是令我失望的是,金木最后没有来。他给吴秦打了电话,说中途有个朋友要见,实在赶不上这一趟,并要他向我道歉。至此,我觉得我或许可以确定,金木是真的太回避,至少并不想见到我。这样的认知让我有些恍惚和难受。
吴秦显然感受到了我这种情绪,他点了菜,也有些沉默,不急不缓中,我们吃完了这顿饭,都有些食不知味。最后吴秦起身去结账,我这才收敛了刚才假装仍然看不见的神态,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围。今天似乎有人在酒店大厅里举行婚礼,场面很盛大,人来人往,吴秦也只能艰难的穿过人群,在队伍后面排队等待付款。
趁着这个时机,我便随处望了望,然后我看到了宋铭元。他也似乎在找人般的张望,我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然后我把目光移向别处,然后又抬起来,下意识的却又装作眼盲起来。
然后我看见了他的眼睛。他也正在看我,非常直白的看,毫不掩饰,但我突然抬头的那一个聚焦仍然让他愣了一下,脸上显出些疑惑的神色。可是我并没有收回和他对视的目光,我只是仍然那样直直的看向他,看到他眼睛的深处,看到他黑色漂亮眼珠。我知道,这个时候,对于他来说,我仍然是眼盲的,所以如此的直视才是正确的,倘若我在和他目光对上的刹那就掉头或者转移掉目光,才会让他生疑。
我又看了宋铭元一会儿,才像正常的眼盲人一样转开了空茫的视线,一边拿手摩挲着,沿着墙壁慢慢的走。宋铭元也仍站在那里默默的看,却并没有上前和我说话的意思。我慢慢地走过他的身边,他也只是眼神跟随着我,皱着眉头,迟疑了一下,却终究没有把手伸出来。
他站在楼梯口,我绕过他,便是面对那段楼梯。而走过他的那个刹那,我的心里却是交杂了巨大的喜悦和惶恐的,此时此刻,我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握紧了拳头,狠下了心,做了一个大胆的试验。我慢慢地走到楼梯口,一步步往下走,我知道宋铭元的眼神还是在默默护送,可我却偏不要他安心,偏不要他能这么袖手看着,下一步,我便故意踩空了楼梯。
那仿佛只是一个瞬间,我假意惊恐地伸出手,妄图抓住周围什么,然后我微微的转过视线,那里,宋铭元正疯了一般的冲过来,他的脸上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惶恐。他拉住了我的手。
我喘着气,握着他手的手心也冒出冷汗,宋铭元却大概以为我是因为受到了惊吓。他摸了摸我的头:“我来的晚了,有事耽搁,吴秦在哪里?他怎么让你一个人走楼梯?”
其实只是简短的几句话,但我却落下泪来。是他了,果然是他。
站在我面前的宋铭元,用手抵住咽喉,故意的压低着嗓音,他用的是金木的语气,金木的声音。
我在年幼时候玩恶作剧蒙上别人眼睛,让别人猜测自己是谁时,也用过这种手段,靠着手上力气的压迫而改变嗓音,但这却是个非常难受的举动。而金木,在我身边也快要半年了。我难以想象,宋铭元在那么多个日夜里,都这样克制忍耐的用手变换着嗓音。
而面对我的眼泪,宋铭元显然理解为惊吓过度,他便继续安慰道:“不要紧的。”然后他顺势拍了拍我的肩膀,慢慢的帮我顺气,既而又有点叹息,“之前我看你走楼梯上街都已经没有问题了,如今看来,离开熟练和能独自生活,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你月底一定要离开么?”我有点意识到他的回避是出于认为我已经能够独自生活,于是他便想要功成身退的离开。借由这种心理,我没有告诉他我的隐瞒。而宋铭元也听了我的话,也确实皱了眉头。
“再等一等吧。再住一阶段。”他展开眉头这样说,而我借着“眼盲”,抬头贪婪地看他,心中却是完全纷繁的思绪,这一年来的所有,都慢慢开始浮出水面般清晰起来,金木真的是他,然而我在高兴的同时却又有些隐隐的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