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陶望着自幼就捧在手心的独女眉眼间的沉沦痛苦,只觉得那个小小却静的可怕的阿娇似乎又回来了,心几乎被揉碎。
她伸出手握住女儿的手,想着索性便说个明白。
即便不能挽回,但能得到女儿的谅解也能叫她心里好过许多。
阿娇被母亲温热的手覆盖住,猛地回过神来,见得馆陶泫然欲泣的双眸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她握着母亲的手,轻声道:“谁能一眼看到许多年后呢?只是金红眼前明显是一条走不通的路,她们母女还偏要走。至于我,纵然是阿彘现在待我不好,我也不会后悔。我想嫁给他,想为他生儿育女。”
她从前记不得自己是谁时,是不愿嫁阿彘,她不愿成为长门赋中的主角了。
但是当她想起自己就是陈阿娇时,她满心都是欢喜:她苦苦熬了两千年才换回这一世,若是不能如愿陪在阿彘身边又有什么意义呢?
天家也好,小户也好,若没有阿彘,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还不如不嫁,鲜衣怒马无所事事地过完一生。
馆陶冲到嘴边的话一下顿住,她望着眉目间满是淡然自若的女儿,竟又想哭又想笑。她紧握着女儿的手,喃喃起女儿的名字。“娇娇——娇娇——”
阿娇知道馆陶想说什么,她想说对不起,想说不该把她高嫁,想说叫她受了苦。
是,以她陈阿娇的出身来说,天子都嫁得,还有什么人嫁不得。
但是,那样即便是举案齐眉,相携白眉,她又会真的快乐吗?
阿娇不知道,没有尝试过的人生谁敢断然下定论。
她只知道,她爱刘彻,爱到甘愿受两千年的折磨也要重新活过。
当你真爱一个人时,是会计较他对你的付出有多少,他对你的真心又有多少。但是更多的还是飞蛾扑火的付出,你会由此感到由衷的快乐和满足。
更何况,爹娘给予了她生命和疼爱,已是她永世难报的深恩。又怎么能要求他们对自己人生的每一步负责?
路说到底,还是自己选的,怨不得任何人。
比起前世因为见着刘彻宠幸各色美人而日益偏激的心态,如今的阿娇收获了他独一无二全心全意的爱,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出宁静淡然。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所有留下的才是该我得到的。
刘彻今日在宣室殿议事结束的比平日早的许多,他兴冲冲地上了辇就叫回温室殿。
也不知道元暶学步的进展怎么样了,她实在是一点耐心都没有,到现在还是走不了路。
见着哥哥稳稳当当地在庭中牵着雪狮子慢慢踱步又羡慕又嫉妒,跳起来冲她哥哥喊:“哥哥!给我!”
说来也真是奇怪啊,两个孩子先前都是或单字或叠字地说话,一说急了完全就是说天书。
但长到要满周岁了,却忽然就能一句话一句话地往外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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