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默不作声,等熬过了太医正说的六月大限,欣喜若狂,说都是阿娇的话应灵了。
阿娇也很意外,前世王太后确实死于元朔三年的六月。
她跟平阳说那话,不过是为了劝慰她,却不想真的说准了。
看来是历史再一次被蝴蝶的翅膀扇动而改变了轨迹,但对阿娇来说也无所谓。
左右到了那和王太后打个照面问句太后安好,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就是刘彻也觉得难为了她,还能博个贤良孝顺的名声,似乎也没有什么意难平了。
但阿娇只要见到王太后那张慈爱温和的脸就会想起往事,往事是不能想的,只要触及,就是一次伤筋动骨。
她不明白,究竟那些以德报怨的人是怎么想的?才能抹掉心底的血肉模糊,扬起笑脸面对昔日仇敌。
阿娇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她胸中的那口怒气怎么都下不去。
稚子无辜!
那是一个已经会哭的孩子!
是王太后的亲孙子!
但是她偏偏就能下去手,纵然阿娇对自己说深宫无情,皇家更无情,她仍然做不到释怀。
秋日似乎流动着一种独有的明净,天地万物、宫阁楼宇在这缓缓流动的干净中,都静美的叫人也跟着心静。
阿娇到了长信宫中后,还像往常只和王太后打了个照面,就去了外殿赏秋,由着两个孩子彩衣娱亲。
等两个时辰后再去寝殿中接了两个孩子就回转,彼此都落了个清净。
这日王太后却罕见地出声留住了阿娇,又叫左右都退下,便是暠儿兄妹俩都叫奶娘抱下去由海棠同玉兰看着。
眼见王太后摆出要和她说说贴心话的样子,阿娇纵然觉得同王太后话已说尽,再无话可说,到底也不能再人前落王太后的面子。
只能摆出一脸端庄大方的样子坐到王太后的榻前,由着苦涩的药味萦绕在鼻间。
王太后不在意阿娇脸上的敷衍,她单刀直入动挑明。
“那个刘陵留不得了,你回去同你母亲商量一下,看长安城有什么适龄的贵族公子给她亲自做个媒,让她风风光光地嫁了。别成天跟苍蝇一样嗡嗡地飞在宫里宫外的,净想着给她父王拉拢人心。”
婆媳俩就是再疏远再冷淡,但因着刘彻的关系,一说起话来还是说的掏心窝的话。
阿娇还当她要说什么呢,却原来是要说刘陵。
自去年刘彻的推恩令一下,花蝴蝶一般流连在王公贵族床榻上的刘陵扑腾的更厉害了。
病急乱投医时,还往温室殿来锲而不舍地求见了好一阵子。
后来此路不通,又走起了刘彻的路子,大概是想着由别人吹天子的枕头风不如自己来吹。
刘陵也着实有这个自信,长得千娇百媚、风情万种不说,听说最叫男人痴迷的便是天生内媚。
但很不凑巧,刘彻一没有汉室宗室偏爱和姐妹胡来的癖好,二来对宗室之女、王国翁主的刘陵在长安城中的作为早就大为恶心,常对阿娇说靠女儿的胸脯谋反,淮南王若是真能成,那他到底该是昏庸成了什么样子?
于是,理所当然地,刘陵的自荐床榻失败了。
长安城中一时引为笑谈不说,馆陶就差当面骂她贱人了。
但凡任何人企图和阿娇争宠,哪怕是别有心思,馆陶也是忍不了的。
她会立时就忘了大长公主的优雅高贵,一口一个贱人,骂得阿娇都想不起来刘陵的本来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