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自己破天荒的竟然红了脸,到底是编排了一整天的坏话,难免有点难为情。
夜里,栖云山庄为免引人耳目,到了戌时就已灭灯,四下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不过若是有哪个不开眼的毛贼摸了进来,都得躺着出去。
唯一能自由出入栖云山庄的就只有风了,扫过树叶,叶子轻响,顺着风声一溜跑远。
这座僻静的小院子里竟然也有一株海棠树,李落站在树下,望着那扇已经关上的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株海棠树下,兴许是夜里无眠,睡不着,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然后看见那颗树,鬼使神差地走到树下,一站就是多半个时辰。
不知道当年杨柳烟站在树下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是骂他?怨他?恨他?还是在想着他?不过如今她已经是自己的大嫂,冢宰府的少夫人,相夫教子,日子过得就是日子,不说安稳,但也惬意吧,就是不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不会想起自己。
这个念头有些自私,李落自嘲一笑,人果然不知足得很,哪怕已经有了很多,但还想要更多。
屋门一动,有人拉开屋门从屋里走了出来。李落微微一惊,夜已经深了竟然还有人没有睡,忙不倏将身子缩回海棠树后,一时忘记了自己也没睡。
从屋里出来的人身形高挑,披了一件薄薄的单衣,在门口站了一会,似是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另一间屋子。那间屋子李落熟得很,他方才就是从那间屋子里出来的。
出屋的人是谷梁泪,显然是放心不下李落,睡不着觉,想去看看他。只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传出去怕人笑话,哪怕她早已经是大甘朝廷封号的定天王妃。在屋前驻足了很久,最后下定决心去看看他。看谷梁泪走向自己那间屋子,他心中一动,想走过去,不知何故,那条腿却怎么也迈不出去,好似被精怪施展了定身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到屋门外,轻轻抬手,想要敲门,犹豫了一下,她便推门进去了,很快就又从屋里出来。屋子里没有人,谷梁泪在房门前站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末了缓步走了过来,就在她正要迈进房门的一刹那,她似乎心有所感,猛地回头看着院子角落里的那株海棠树,微微拧着眉头,目不转睛。
她不恨他,只是生气他的言而无信。南府一战,他从天南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了,时不时会望着远处出神,眼睛里不再是以往偶有显露出来的疲倦和萧索,而是茫然,比疲倦和萧索还要让人心惊肉跳。
“没什么心事,只是睡不着罢了。”李落强颜欢笑,夜很深,她应该看不见自己脸上的僵硬笑容。
“李落。”
李落心中一动,这还是谷梁泪头一次直呼其名,他虽说不解风情,但也知道此刻的谷梁泪很生气,而且还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生气。
“嗯?”
“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答应过你什么?”
“你!”谷梁泪气结,他这不是故作糊涂就是心不在焉,不过无论是哪一个,十成十都是火上浇油的结局。谷梁泪很气恼,胸口一阵起伏,他好似还在茫然,思索自己到底答应过她什么。“你说过的,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说给我听。”她忍着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
“我说过吗?”
谷梁泪呼吸一滞,双拳紧握,忍不住娇躯微微发抖,身后屋子里已经传出动静,想必两人的争吵声已经惊醒了漱沉鱼她们,不过谁都没有出来,安安静静等着他们分出对错,倘若再换个地方,她决计会忍不住动手,先打一顿,再说!如今看来,当初血璃说的一点没有错,他就不能这么惯着。
李落清醒了些,一吸气,道:“应该是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