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里,唯一的通风口正呼呼地吹着热气,散发的味道恐怕一年都不会消散。门旁边架子上的加湿器持续不断地喷着水雾,湿哒哒的空气落在脸上,齐羽感觉自己就像是钻进了一个残留着汤的巨大的泡面桶里。打开窗之后冷风涌入热气涌出,蓝色的窗帘被卷起来旋转,阳光透过来洒了一地,像是漫画里随处可见的片段。
齐羽呆在座位上面,盯着面前崭新的空白笔记本,钢笔横躺在纸面上,笔帽晾在一边许久。她不知道第几次拿起笔,终于决定先把日期写上——结果画了几笔都是涩涩的,写不出字来,只在白纸上留下几笔带着干枯墨迹的难堪凹印。
搁笔太久了吧。
什么都写不出来。
“怎么突然开窗啊……嘶——好冷的风。”身后的床上传来慵懒的声音,很像是《喜羊羊与灰太狼》里懒羊羊的嗓音,齐羽抬起头,看见死亡芭比粉的床帘像是幕布一样哗啦啦地被撑开,一个披头散发但是身材娇小的女生出现了,她披着白色的兔子睡衣,盘腿坐着,像是稻草一样的头发像是能把整个身体包起来。
她叫郑晓,虽然是全宿舍最懒的人,却是成绩最好的那一个,每学期每堂课的三次翘课机会一定要用满,不然就会觉得亏了一个亿。和总是穿得光鲜亮丽而且现充的许茜不同,郑晓是深居简出的类型,除了上课几乎不会离开宿舍,大概是因为很少接触外界所以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没有被大自然污染的清澈感。不管对于知识还是人心都有着敏锐的感知力。
“许茜吃了泡面,不开窗这个味道闻久了不恶心吗?”
“阿——欠,说得也是。”女生打了个哈欠,然后直愣愣地向后倒下去,紧接着传来了头骨与墙壁的碰撞声和便秘了一样的轻喊,“痛痛痛……”
“你不用上课吗,都快十二点了。”
“都快期末了这节课我才旷了一次,还有四节课却剩下两次机会,不用掉岂不是太可惜了。”
齐羽站起来,起身的时候椅子被推开,撞到了一旁的热水瓶,想到上次瓶胆碎裂一地的样子,她连忙弯下腰去扶,终于在热水瓶快要倒地前,用身体垫在了它和地板之间。她们的宿舍是四人间,空间很小,上床下桌,书桌旁有一个单开门的衣柜,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小小的杂物柜摆在门口。因此地上经常摆放着各种杂七杂八的物件,例如鞋子和课本,甚至还有盆子。
由于跌倒发出的碰撞声使得幕布一样的床帘再次拉开。
“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绊了一下,还好水瓶保住了。”
“唔……我其实不是问这个。”床上的女孩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对齐羽说,“你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有吗?”齐羽端起许茜桌上的泡面桶走到厕所倒掉,回到房间发现郑晓已经换好衣服坐在书桌前梳头发了,惊讶地问,“你要出门约会?”
“想多啦,只是去食堂觅食而已。”
齐羽重新坐回了椅子,抓起了钢笔,在笔记本上悬停了一会儿,然后挪到一旁的草稿纸上过狠狠地划了几道。
“我要出发了,要给你带点什么吗?”齐羽回头,郑晓站在门口抓着门把手,睡眼惺忪地看着自己,头发只是简单地绑着,甚至连睡衣都没换,只是在外面劈了一件长到几乎可以拖在地上的黑色羽绒服。
“不用啦,我吃过再回来的。”
“好~”
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仍然有点心神不安,尽管衣服上很干净,却总觉刚才倒泡面汤的时候洒到了自己身上,坐在书桌前,脑海里的那股味道依然挥之不去。她转头瞥见了隔壁书桌上放着的塔罗牌盒,忽然想起了以前自己买过的那盒爱情塔罗牌,当时还很认真地把它当一回事,高考完后收拾东西却莫名其妙地找不到了,现在更是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这一盒是姜百绮的东西,一般大家都叫她百琦,一到周五的这个时候她总是不在宿舍,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忍住了打开盒子从中抽一张的念头,转头看向宿舍门上贴着的穿衣镜,镜子里的自己双目透亮,微微扬起的下颚在栗色高领毛衣的衬托下显得有些苍白,短发齐耳,鼻梁高挺,和右手边抽屉里那张毕业照上长发及腰的齐羽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人。
在毕业之后,除了一年半前和顾渊在bJ遇到过一次,她没有和高中时期的任何一个人见过面。而那张毕业照也被锁在宿舍抽屉里的最底下,没有拿出来过。
她想通过这种方式强硬地与十八岁以前的自己划清界限,
经过两年的努力,她几乎要成功了。
但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事与愿违。
两个小时前在逸夫楼发生的事,再一次扯断了她规划好的命运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