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躬知道他们这话是在暗讽他强人所难,可扪心自问,如今也的确只有这一条路了。
那郭圣通既敢风轻云淡地说出吃些药就能好的话来,想必定是对范氏的病胸有成竹。
他理了理思绪,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把事说了。
诸将即便连年征战锻造了副铁石心肠,但也大多都是做父亲的人了。
听得谢躬儿媳极有可能一尸两命,心下如何落忍?
不过因为这谢躬是那更始帝派来监视主公的,方才没有纷纷求情。
殿中愈发静了。
“您请回吧。”刘秀并没有如谢躬想象中那般一听说这事后,便皱着眉关切地问东问西表示好意,而是极其冷淡地下了逐客令。“月余前,内人上门拜访令夫人,不期得知了少夫人抱恙的事,便出于好意前去探望。
内人自幼学医,不敢说和扁鹊文挚齐肩,但也委实从不说大话。
她说能治,便是能治。
她说不能治,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内人诊断出少夫人患得是症瘕后,便自告奋勇地要为少夫人开药,是令夫人断然拒之。
而后内人抱着医者仁心的想法,再三叮嘱令夫人,这病万万拖不得,倘若想治,半月之内去郭府请她就是。
可令夫人没有,她足足拖到了现在才去。
内人早有言在先,如今这般情形,她委实无能为力了。
还请尚书令另谋高明,万不能再耽误这宝贵的时间了。”
帐中诸将除了邳彤外,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原本还对谢躬抱有同情,待听说主母的半月之期后立时纷纷蹙起眉来。
那谢夫人明摆着不信任他们主母,却又在走投无路之时想起了夫人。
可如今早过了半月之期,主母如何救得?这不是在强人所难吗?
谢躬被这番话说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但既来了,又牵挂着儿媳和长孙安危,究竟不能如此便算了。
他深吸了口气,把脸面丢在一边,再次深深拜下。
“吾知贱内多有不对,令夫人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还是那句话。
请您看在还未出生的孩子份上,便是有一丝把握也请令夫人试一试。”
这是在说郭圣通存心为难她们?
刘秀不为所动,“我也还是那句话,您请回吧。
内人实在是无计可施。”
他望向谢躬,说出了常夏和羽年压在心底许久的话:“她是人,不是神。”
诸将颔首,无人肯上前为谢躬分说求情。
谢躬苦求无门,只得无奈告辞。
他回了自个儿营帐后,枯坐良久方才执起案上笔,颤颤巍巍地写了回信。
…………
刘秀帐中,诸将在谢躬走后各自分派到了事务便散去,只有刘秀二姐夫邓晨和邓禹借故留下。
他们想说的话出奇一致,是以彼此对望一眼后,邓晨便示意让邓禹说。
邓禹点头,看向刘秀:“主公难道不知道谢躬有借题发挥之意吗?他想借此和我们之间划清关系。倒不如请主母去看一眼,反将他一军。”
刘秀摇头,“不行。”
郭圣通那般纯善的性子,能断然拒绝已属理智。
倘若他再叫她上门,她定然受不了那范式的泪眼,如何都要尽力一试。
最终的结果,并不会因为她的善心而有所改变。
不是人人都有大难不死的运气。
到那时,谢氏如果蛮不讲理,咬定是她害死了范式母子岂不有嘴都说不起了?
他把这话深埋在心底,只淡淡地道:“还用不着为了谢躬去逼迫我自己的夫人,他虽颇有些才具,但愚忠于更始帝。
与其费尽心力去拉拢他,不如趁早省些力气也好。”
二人点头,便也不准备再就此多说。
正在此时,有兵士掀帐而进。
“主公,尚书令部下文成易不肯听从军令,在城中四处烧杀劫掠,行径令人发指。”
“什么?”
帐中人一起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