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持重是好事,但对战将来说还是该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气。
倘若孝武帝时,冠军侯霍去病事事都要求得万无一失才肯用兵,那他决计没法创造突进匈奴腹地杀几个来回又从容离去的传奇。
战争,有时就是一场豪赌。
霍去病策马于茫茫草原时,真有十成十的把握吗?
刘秀以为是没有的。
就像他当日率十三名骑兵乘夜出昆阳城,赴定陵县、郾县求援兵时,他有获胜的把握吗?
没有。
那会,他已经做好了从容赴死的准备了。
可结果是什么?
结果是他赢了。
邓禹始终不愿冒险,哪怕是形势大好的时候,他仍是要四平八稳。
这样当然挑不出错来,但究竟比吴汉、贾复要差的许多。
他后来忍不住下了诏书给邓禹,“……司徒,尧也;亡贼,桀也。长安吏人,惶惶无所依归。宜以时进讨,镇慰西京,系百姓之心。”
邓禹还是坚持不肯。
这一坚持,就弄得冯愔反叛,赤眉又复入长安。
要是当日肯听他的话直入长安,等赤眉回转时总还可据城而守等待援兵。
说不得,还能打赤眉个前后夹击。
只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多说无益,刘秀不欲就此多说。
他以为把邓禹调回来给他出谋划策,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邓禹的聪明才智。
可邓禹的回信一到他手上,他就知道邓禹这是被心魔堵住了。
邓禹官拜大司徒,位列三公,如若是急流勇退还可,怎能败北而回?往后还如何在群臣前立威?
他迫切地需要一次胜利来证明自己,其后数次以饥卒徼战,辄不利。
刘秀本想让邓禹明白过来再调他回来,但如今情势等不得了。
弘农郡虽小,却是要处。
务必要尽快夺回,否则洛阳危矣。
洛阳危,则全局被动。
邓禹虽连番不顺,但想必夺回弘农郡对他来说还是轻松的很。
这之后,他也好顺势把邓禹留在洛阳城。
刘秀话落音后,便环顾殿中诸将,见纷纷面露赞许之色,便立时写了诏书让飞马送出去。
然而,形势不由人。
等到入夜后,又有急报入宫。
报信的军士身中数箭,鲜血把盔甲都染透了,到了宫城门口心一松立时就滚落马下。
护军伸手去探鼻息,死了。
护军哽咽着赞了句好男儿,翻身上马往内宫冲。
又过了一刻多钟,刘秀终于见到了用性命换来的军报。
彼时,刘疆已经睡下了。
郭圣通提着心看着他面色沉重地读军报。
殿中没有人敢说话,只有刻漏按部就班滴滴答答都走着,响雷般地滚在每个人的心头。
兴许是习惯使然,刘秀看完军报后很自然地递给了郭圣通。
而她想也没想地就接过了,等读上三行后才反应过来这算不算干政。
刘秀显然没有和她计较这些的心思,他等郭圣通读罢后叹气道:“远水是救不了近火了。”
苏况没在弘农军停留,而是烧杀劫掠一番后领兵北上奔洛阳而来。
就算沿途遇阻,后天清晨洛阳城下也要起战火了。
郭圣通问他:“陛下是要召景丹吗?”
刘秀点头,“别无他法了。”
他当即写了手令让赵昌海去宣景丹进宫,“……弘农逼近京师,知将军病,但得将军威重,卧而镇之可也。”
又令护军悉数带甲,巡防宫城。
再给留守诸将分配好任务,令守洛阳东西南北四城门。
同时紧急征调城中米面粮油,以备围城之需。
最后下令,鼓励城中青壮男儿持武器入军中协同守城。
一道道命令经由赵昌海的手,渐次传达下去。
如此这般,没用上半个时辰,阖宫便都知出了大事,不免四处走动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