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圣通望着年不过三旬眉目如画、气质温婉淡雅的母亲,猛然心中一酸,厚重的雾气迅速在眼中凝结成泪,差一点就扑簌落下。
她吸了吸鼻子,勉强自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阿母,我想听您说父亲。”
母亲微微一愣,旋即望着郭圣通稚嫩认真的脸又笑了:“好。”
郭圣通分明看见了母亲点头应好间眼角中飞快闪过的泪光,她心下酸楚,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挽住了母亲。
她从前真是太不懂事了,幸而现在转过了弯。
人生在世,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些身外之物来为难身边人。
母亲轻柔的声音缓缓地响在车厢中,脸上挂着恬淡的笑。
“……生了你后,你父亲高兴的不行,晚上也不叫乳娘照顾,非要我们自己带……”
这事,郭圣通还是第一次听母亲说,原来父亲这么在乎她吗?
她忍不住瞪大了双眼问母亲:“然后呢?”
“然后啊——”母亲握紧了她的双手,哭笑不得地说下去:“你小时候好带,听话的很。夜里既不哭闹,也不尿床什么的。就只有一点,太能踢被了,那小腿又有劲,没几天我腰上就被你踢的青紫一片。”
“那就让我自个睡呗,小孩儿不都睡摇车吗?”郭圣通道。
“我也这么和你父亲说,我说不放心叫乳娘带,就把你的摇车挪到我们卧房来不就是了?”母亲说到这脸上的灿烂笑意止也止不住,“后来我才知道,你父亲也不知道听谁说的,小孩儿从小要和父母多在一块才和父母亲。”
郭圣通又是愕然又是感动,“那弟弟呢?”
母亲笑盈盈地答道:“你弟弟就没有你那么听话,一夜哭闹三四次那都是常事,没几天我和你父亲就熬得眼底下都乌青发黑。
等一个月后,你父亲终于受不住了,同我说不亲就不亲,左右女儿是亲手带大的。
儿子以后要是不孝顺,就叫女儿招婿上门留在家里。”
郭圣通也被逗笑了,从母亲活灵活现的描述中她几乎都能触摸到父亲的脸了。
父亲一定面如冠玉,长得极为英俊,不然母亲如何能一见倾心?
他的双手一定又大又温暖,不似母亲这样纤弱无力。
…………
慢慢地,郭圣通的泪又要朝外滚出来,她哽咽着掐了自己一下方才把泪意逼回去。
她深深地垂下眼帘,怕叫母亲看出自己的异样。
好在母亲沉浸在回忆中,一时半会并没注意到她。
话题到这已经无法继续了,因为再往下说就要说到父亲的过世了。
关于父亲是何时过世,又是为何过世,这其中的种种细节,母亲向来不肯多说。
父亲的早死,是母亲心中永远的痛。
她只愿意提到父亲活着时的风采无双。
母女俩在短暂的沉默后都默契地没有再顺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母亲自然而然地说起了弟弟郭况来。
“也不知道我们都不在家,没人管束着他,有没有好好读书?”
郭圣通莞尔,“您还是想想晚膳时我们要吃什么吧?我都饿坏了。”
听说郭圣通饿了,母亲果然不再提弟弟。
“你爱吃羊肉,回去叫厨下炖个当归红枣羊肉汤……况儿爱吃嫩韭菜,做个韭菜炒芥菜莴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