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赶紧下令,让全队向东南方后撤二十步,斜向列队,将退到墙角的高迎祥、李自成部和过来的那群骑兵都摆在正面,又严令麾下兵士严阵以待、不许有半点轻敌的情绪。
要知道当年“浑河之战”,老“戚家军”就是在满洲女真骑兵的冲击下才全军覆没的,陈文昭就是那场血战的当事人,自然十分紧张。
不过那些民军毕竟没有关外的满洲人那般精通骑兵的用兵之道,疾驰到距离姬庆文所部百十来步的地方,居然没有向其直扑过来,而是改换了方向,同退缩在城下的李自成会合一处。
只见领队之人骑在马上,向李自成放声大笑道:“哈哈哈!李自成,你动作也太慢了。跟你说你办事颠三倒四,招兵买马要先逼着百姓将县官杀了,他们成了朝廷钦犯,自然就跟着你造反了。你倒好,要先杀了贪官收买人心,这样得弄到猴年马月去啊?”
李自成懒得同此人多费口舌,便道:“我知道了,‘八大王’,现在朝廷的兵马就在前头,我们先一致对敌,别的事情日后再说!”
那位“八大王”仰天大笑道:“一致对敌?那些官军一共才几个人?我手下有三百精骑,还有三千步卒正在赶来,用不着你插手,一样能将这几个官军全部杀死!”
李自成却道:“你先将官军杀退了,再跟我讲大话。不过我好心劝你几句,对面那伙官军不好对付,你小心在阴沟里翻了船!”
那“八大王”却丝毫不领情,“哼”地冷笑一声:“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怪不得被人逼得山穷水尽。看我怎么把那官军头目的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于是他怪叫一声,领着手下三百骑兵,便开始在阵前列队。
姬庆文手里有从郑芝龙那里得来的望远镜,将眼前的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忽然放下望远镜,叫了声:“不妙!”
李元胤听了,忙问:“大人,怎么了?”
姬庆文答道:“那骑兵头目是我的仇家,就是山西碛口镇差点被我杀死的那个张献忠!”
张献忠的事情,李元胤曾经听姬庆文和李岩说过几次,多少也知道一些其中的故事,因此心中也十分焦急,慌忙说道:“看来今日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了,大人可要小心了……”
一旁的陈文昭将他们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忽然命令麾下军士向前十步,举起火枪向民军骑兵猛烈射击。
此事姬庆文手下的团练兵士,距离张献忠的骑兵有七十来步——也就是将近五十米——的距离,几乎已到了燧发枪射程和精度的极限。
然而对面连人带马,目标扩大了不止一倍,反倒为火枪瞄准创造了有利条件——只见姬庆文手下团练兵士发射的弹丸,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准确地命中了张献忠麾下的骑兵。
骑在马上的骑兵挨了枪子,多少还能勉强忍受住疼痛。
可他们胯下的马匹却克制不住本能的反应,立即疼得原地打转、乱奔乱跳,将不少骑兵掀下马背——张献忠好不容易排列齐整的队伍,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张献忠脾气暴躁,见状大怒,厉声呵斥道:“兔崽子们,好好给老子列队,谁还敢冲乱了阵型,看老子不杀你的头!”
他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枪弹袭来,将好不容易稳定住的阵型再次打乱,记得张献忠亲自挥刀斩了两个骑兵的脑袋。
然而人固然想要列队,畜生却不听话,就这样纠缠了一盏茶功夫,张献忠的队伍经受了姬庆文五六阵火枪的袭击,尚未接敌便折损了三四十个骑兵,队伍却依旧散乱不堪。
一旁的李自成见他这样狼狈,心中说不出的欢喜,却又想到自己同这位“八大王”张献忠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要是完蛋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于是李自成灵机一动,高呼道:“嘿!‘八大王’!你别在原地列队啊,一边移动、一边列阵,走到官军侧翼便向他们冲锋,这样就免受官军火枪的打击了!”
张献忠在马上听得清楚,口中不服气地答道:“老子骑兵纵横西北,还要你教我?”
然而口中虽还在逞强,心中却明镜似的——知道面对官军的远程火力,只有李自成的办法才是唯一可行的。
于是张献忠便传令下去,让麾下骑兵分别行动,一边向东边绕个大圈、一边集结军队。
这招果然高明,骑兵的高速运动,给姬庆文所部火枪瞄准造成了极大困难,上百支火枪一阵排枪打过,只能造成张献忠所部不到十人的伤亡。
眼看张献忠麾下骑兵已经运动到姬庆文所部的侧面空档,急得陈文昭慌忙下令变阵,将阵型平行旋转九十度,重新用正面面对张献忠,却不可避免地将身后一大片漏洞暴露在李自成的残兵败卒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