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姬庆文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崇祯皇帝追究起责任来,他一个南京兵部尚书虽也不算是什么小官了,却也未必能够担待的起——前几个月,正经八百的北京兵部尚书王洽,不就因作战不利被推到菜市口,当头就是一刀了么?
北京兵部尚书杀得,南京兵部尚书就杀不得吗?
想到这里,熊明遇赶紧下令所部堂官,尽快点起麾下兵马,又命人叫了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提督勋贵刘孔昭,一同来办理这件棘手的事情。
然而这件事情棘手的程度,远远超出熊明遇的预料,徐鸿儒这“白莲教主”的身份,将这位老官僚逼到了左右为难的地步。
若是寻常盗贼,熊明遇自然是以保住姬庆文的性命为第一要务,盗贼放了也就放了,不过背个治安不严、关防不紧的处分而已。
可徐鸿儒这位这个白莲教主,却是大明朝数得着的重要钦犯,若是因为顾忌到姬庆文的安全而将他放跑了,这罪过论起来也至少能让自己丢官免职。
然而若是强行捉拿徐鸿儒,那姬庆文的性命可就悬了,十有**会被狗急跳墙的徐鸿儒给弄死。
熊明遇面对这种局面,只能运用起自己在官场里厮混了二十来年积累下的宝贵经验,开始和起稀泥来了:“我说……诸位请稍安勿躁、请稍安勿躁,有事我们好商量……好商量……”
他这话说得固然没错,却同没说区别不大。
因此徐鸿儒并不买账,说道:“熊大人倒是好耐性。只可惜老朽被姬大人打伤了,急于求医问药,恐怕不能再在这里同几位大人闲扯了。熊大人还请立即下令,命所有人马全部后撤,否则就别怪老夫手下无情了!”
说着,他便扬了扬手中那口寒光闪闪的匕首,又架在了姬庆文的脖子上。
熊明遇见了,霎时被他吓得六神无主,赶忙说道:“别别被。本官知道了,这就命将士们后退几步。徐鸿儒,你必须保证姬大人的安全!”
徐鸿儒点头道:“那是自然。姬大人活着,老朽才能够同样活着离开此处,他若是死了,老朽也立即会被打成一摊死肉。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现在这里恐怕没有人比老朽更担心姬大人的死活呢!”
“行,行,你少说两句吧。”熊明遇将徐鸿儒的话打断,便要下令已聚集到“群玉院”左右的三千多南京守军齐齐向后撤退。
然而南京城中,并不是熊明遇一个人说了算。
眼下在这里的南京守军,除了南京兵部直属的卫所军队之外,另有两部分属于刘孔昭的诚意伯府、韩赞周的南京守备衙门,这两部人马,可不听熊明遇的调遣。
于是熊明遇只能又耐住性子,做起刘孔昭和韩赞周的工作来,好不容易才将这两个也同样负有南京治安责任的大人说服,那边沈良佐却发作起来了。
只见他拿出司礼监提督太监的派头,说道:“不行,不能放跑了白莲教主徐鸿儒!白莲教这几十年,始终贼心不死,到处煽风点火,在全国各地不知道犯下多少大案。这些案件的卷宗,从先帝爷开始,就在皇上的龙书案上压着。今日总算捉住首恶元凶,又岂能让他就这么跑了?”
熊明遇知道姬庆文若是死在南京,那沈良佐是没有丝毫责任的,反而抓住了徐鸿儒便是他立下的一大功劳,因此才有这样果断得有些冷酷的决定。
然而他却有守备一方的责任,自然不能让姬庆文死在自己眼前,便说道:“不行,姬大人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要是缺胳膊少腿,我等是断然过不了皇上这关的。”
熊明遇这句话中“我等”两个字包含的另外两个人——也就是韩赞周、刘孔昭——也同他是一个意见,立即开口支持熊明遇的决断。
沈良佐一颗立功的心火热,见没法说服面前这三个南京城中的极品官员,便索性咬牙道:“好,好。三位既然没有魄力,那杂家可就要动手了,杂家这次从京师城里也带了两千精锐出来,集结在这儿的也有七八百人,足够将徐鸿儒这个逆贼制住了,三位就请袖手旁观好了!”
说完,沈良佐又扭头对姬庆文说道:“姬大人,挟持你的逆贼是什么身份,姬大人也应该知道了吧?大人深受皇恩,必然是肯用身家性命,以死报效朝廷、报效万岁的,能同徐鸿儒这逆贼同归于尽,姬大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杂家到时候自然会在皇上面前称颂大人临危不惧、威武不屈的风采,到时候也会请皇上开恩,给姬大人建祠立庙,世代享受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