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行走江湖经验丰富的多九公却多了个心眼,说道:“掌柜的,这两个家伙敲诈也好、打劫也罢,总归是犯了《大明律》了。不过我们不过是过路的,又赶着要进京考试,今天的纠纷不想再多掺和了。这两人如何发落,还请掌柜的您来主持。”
然而多九公字字句句都说在理上,让掌柜没法推辞,便说道:“这‘黄虎’虽是我们河湾村里的一个恶霸,今天又闹出这种抢劫过往客商的事情来,实在是没法包庇。不过念在他自幼死了爹妈,也是个可怜人的份上,我们还是不要直接报官,先将他绑在这里,等天亮了,请碛口镇里的李老相公先发落一番为好。”
姬庆文不愿再在这件事情上多掺和,听掌柜的这么说,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只补充了一句:“他们两个不是好人,就怕再弄出什么事情来,一定要绑紧了。另外,这个黄得功厉害,今天晚上就别回去了,看守他们到白天再说。”
掌柜闻言忙道:“还是姬少爷想得周到,得功,你这就到马厩里拿两根拴马的绳子,把他们都给绑起来。”
姬庆文一听黄得功要走,立即叫了起来:“不行,黄得功可不能走。这样,麻烦九公到马厩里面拿两根绳子来,好不好?”
多九公也是惊魂未定,赶忙答应道:“好,好,我走一趟就是了,只是别走脱了‘黄虎’两人。”
说着,多九公刚要迈步往后院马厩里走,却听外头传来一阵细密的脚步声,紧接着客栈大门便被从外推开,进来一群十五六个汉子,个个手持火把松明,将一座不大的客栈照了个恍如白昼。
众人都在惊惧之时,却见一个身穿青白长褂的年轻人从人群之中上前半步,背着手问道:“怎么?有人在这里闹事吗?”
掌柜的见到这人容貌如释重负,几乎带着哭腔说道:“公子,你可来了,可真是要吓死小人了。”
姬庆文听掌柜的称呼这年轻人为“公子”,料想他在此处必然有些身份,便上前一揖道:“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
那人赶紧回了个礼,答道:“在下姓李,单名一个岩字。却不知这位公子应当如何称呼,为何来到我碛口镇?”
姬庆文赶紧学着他的样子,自我介绍道:“在下姬庆文,是进京赶考路过贵地的。”
李岩态度本就十分谦逊,听姬庆文是个举人,脸上又多了几分恭敬,说道:“原来是位举人老爷,失敬、失敬。你在在下这里受了惊吓,那是在下的不对,待此事处理完毕,定当赔礼。”
说着,李岩扭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黄虎”两人,立即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好啊,又是你!张献忠、孙可望,你们两个素来为非作歹,没想到今天碰到了硬石头,终于吃了亏了吧……”
姬庆文一听这两个名字,心中顿时一惊,忙问:“李公子刚才说这两人叫什么来着?”
李岩伸手一指,回答道:“喏,这个满脸黄皮,号称‘黄虎’的就是张献忠,他身边的就叫孙可望。他们两个是村里的泼皮无赖,这边的父老乡亲不知饶过他们多少回了。今日居然敢得罪外来的客商,那我也不能再包庇了……却不知他们是怎样得罪客官的,我也好按例惩处。”
李岩话音刚落,掌柜的便接话上去,将今晚的遭遇滔滔不绝地讲了出来。
掌柜的惊惧之下,说话十分没有条理,却依旧把事情本末说了出来,说得李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待掌柜把话说完,立即训斥张献忠、孙可望道:“好啊,你们敲诈几两银子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抢劫客商、强抢民女,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我们碛口镇李家也没法处置了。”
说罢,李岩对跟着自己一起过来的壮汉们说道:“来人呐,把这两个小子绑起来,吊在碛口镇大门口,等天色一亮,就请县官过来给他们定罪断案。”
那些汉子答应一声,随即取出随身携带的绳索,将张献忠、孙可望绑了起来,连拉带拽地送出了客栈大门。
姬庆文不知道这话“孙可望”的名字,却知道“张献忠”在历史上是声名仅次于李自成的农民起义领袖,而且他行动之诡谲、手段之毒辣,更有甚于李自成。
然而如今张献忠未出茅庐就被拿住,而且即将要以抢劫、强奸之罪交官定罪,显然是在劫难逃。
一想到这里,姬庆文顿时觉得自己在明末能够安安心心当一个富二代有钱人的概率又一次大大增加了,不觉有些感激眼前的这个李岩,便赶紧作揖道:“李公子这样做事,叫我们外来之人心服口服。却不知深更半夜的,镇外客栈里这场风波,是怎样惊动了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