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的太监的态度客气得让人不好意思。
只听他捏声捏气地说道:“免了吧,杂家和这位锦衣卫大人传的是万岁爷的口谕,用不着这么大排场。劳烦姬爵爷跪着听我们宣旨也就是了。至于诸位么……还请回避回避吧。”
姬庆文打心眼里是不愿意跪拜朱由检这位把自己从美梦里惊醒的崇祯皇帝的,可他现在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跪了下去,胡乱磕了几个头便装出一脸恭敬的样子听这太监宣读旨意。
姬庆文的磕头动作不甚标准,不过那传旨的太监也没有过于挑礼,点点头,便正色念叨起来:“万岁爷口谕:传苏州织造提督姬庆文即赴乾清宫面圣。钦此!”
说罢,那太监脸上便又挂起了笑容,一边伸手将姬庆文扶起,一边说道:“好了,杂家的旨意传到了,那就请姬爵爷赶紧上路吧。我们还得赶紧向万岁爷复命呢!”
姬庆文一边答应,一边叫多九公取来十两一锭的十锭银元宝,分赏给了这几个过来传旨的太监和锦衣卫。
这几个货拿了真金白银,脸上乐得仿佛开了花。
尤其是那几个锦衣卫,因身上没有传旨的任务,方才没逮到巴结姬庆文的机会,赶紧抓住个由头说道:“姬爵爷,自大去年您老赶跑了满洲鞑子之后,京师里就太平得很,原也用不着我们几个。不过爵爷是何等人,出来进去的排场还是要讲的,就由我们几个给护送爵爷去紫禁城,一路之上也好涨涨脸面如何?”
他们话音刚落,却听耳边响起一个极为严肃认真的声音:“你们这是什么话?京师虽是首善之区,但姬大人替皇上办的事多了,得罪的人自然也不少,搞不好就会有什么宵小之徒为难于他。这也便是皇上派你们几个锦衣卫的将士护送他进宫的缘由,又岂是能够等闲视之的?”
那几个锦衣卫在京师里作威作福惯了,听有人毫不客气地对他们耳提面命,登时骂道:“哪个不长眼的乱说话?没看见我们身上穿的是飞鱼服吗?没瞧见我们腰里佩的是绣春刀吗?”
“飞鱼服?绣春刀?我也有!你们是哪个头领手下的锦衣卫,叫他出来跟我说话!”那人又道。
这几个锦衣卫这才知道说话之人,也是锦衣卫里的自己人,忙循着声音抬眼望去,果然看见一人身上一丝不苟地穿着整整齐齐的飞鱼服,远远站在一旁正朝着自己看。
这几个锦衣卫见此人身姿硬挺、仪表堂堂、不容小觑,赶紧拱手问道:“不知这位前辈……”
他们话还没说完,却听此人朗声说道:“我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李元胤。怎么?我一去江南数年,京师里的锦衣卫已经都不认得我了吗?”
李元胤在锦衣卫圈子里的名气还是很响的,这几个货一听到“李元胤”的大名,赶紧赔罪认错。
李元胤却还在不依不饶:“你们道歉谢罪有什么用?你们是哪个指挥手下的人,叫他过来跟我说话。”
姬庆文忙打个圆场,说道:“好了,李指挥消消气,我跟他们几个开开玩笑罢了,又何必当真?”
李元胤向来办事谨慎小心,在这种问题上,就连姬庆文的面子也不给,道:“姬大人,我说的不是这个话。锦衣卫负责京城治安,不但要插手寻常案件,查缉满洲鞑子、邪教余孽更是其分内之事。可瞧他们几个,这样懒懒散散的样子,一到关键时刻,又怎么能靠得住呢?姬大人,我气就气在这个地方!”
“哦,原来如此!”姬庆文恍然大悟道,“原来李指挥是看我手下的明武军看惯了,自然对这些纪律松散的家伙心怀不满了。不过本来嘛,这普天之下也就一支明武军的队伍,你偏要别人去学……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李元胤依旧不服,还要争辩,却见李岩不知从何处走出,说道:“好了,李指挥就不要较真了。明武军是姬兄大把大把银子喂出来,能一样吗?姬兄不是还要奉旨去皇宫面圣么?怎么还在这里纠缠这种事情,要是再延误耽搁下去,恐怕就犯了抗旨不遵之罪了哟……”
李岩抬出皇帝来,李元胤自然是无话可说,恶狠狠瞪着那几个呆若木鸡的锦衣卫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姬庆文见状,知道李元胤也是为自己的安危着想,便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几个太监、锦衣卫前头带路,出了云来客栈,便往皇宫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