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开始朱赓其实是打算压一压郭惟贤的,但是这次的差事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在官场当中混迹多年,自然清楚,差事能不能办得好,最重要的不是办差的人能力如何,而是有没有在暗中使绊子,即便郭惟贤在税赋一道上不算十分精通,但是浙党有的是精通此道的官员,到时候让他们和郭惟贤一起去办差,也能办的妥妥当当。
而这趟差事是天子心中推动的差事,也就是说,天子不会允许有人在这趟差事上使绊子,即便是这次的钦差人选并非圣心默定之人,为了大局,天子也会全力支持。
有了这份功劳,回朝之后,浙党再发力为郭惟贤谋求升迁,就会容易的多。
所以这一次朱赓罕见的为了此事筹谋了许久,要知道,到了他们这等地步的人,鲜少会动用太多阴谋诡道的伎俩,一是因为这些阴谋诡计到了这种层次,起到的作用很小,二就是因为他们身居高位,一举一动牵动甚大,而往往越复杂的计谋,就越容易被未知的差错而改变全局。
所以朝局之争,更多的是明刀明枪的比拼实力和道理,谁的势力强,谁站着道理,谁就能赢。
不过这一次的情况特殊,浙党为了裴应章的事情耗费了太多的力量,所以朱赓想要替郭惟贤争取这趟差事,也就只能动用些手段了。
而不止是朱赓,陈矩的到来,也让沈鲤心里感到一阵不安,他的想法和朱赓如出一辙,若是天子不顾颜面,强行要插手此事的话,他们的这番苦心布置可就白费了!
却说朱赓这一番大义凛然的宣言让内阁当中的气氛有些凝滞,从理论上来说,朱赓说的不错,天子这个时候派人来宣诏,其实内阁的其他阁臣心中也略有不满。
他们为了此事操心了许久,结果皇帝到最后还是要指定的话,未免太过让内阁的颜面过不去了,所以对于朱赓的这番略有放肆的行为,都并未开口制止。
当然,这也是因为来宣旨的是脾气向来很好的陈矩,若是换了王安或是梁永来,朱赓未必就敢说话这么不客气。
只是这些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场上唯有王锡爵的脸色依旧淡定,甚至隐约间还露出一丝笑意。
与此同时,陈矩也是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声音当中带着几分不悦。
“朱阁老,咱家尚未开口,你怎知陛下要插手内阁议事?咱家虽是内臣,可也知道身为臣下,妄议君父该当何罪,陛下在尔等眼中,便是出尔反尔之人吗?”
陈矩是脾气好不假,可好脾气的人发起火来才可怕,怎么说,陈矩都是从隆庆时代走过来的老人,资历比在场的人都只深不浅,更是执掌司礼监大权,对柄机要,地位可以比拟内阁首辅,虽然从不摆架子,可也不代表谁都能上来斥责两句。
一番话气势尽放,顿时让朱赓暗道不妙,他方才一时着急,竟忘了以陈矩的身份,无论如何他都不该以这种口气说话的。
刚想开口解释一番,却见陈矩一甩袖子,从袖中拿出一份中旨,展开道。
“圣谕,准吏部所奏,苏州知府出缺,以左谕德韩爌代之,即刻上任,不得延误!钦此!”
说罢,撂下中旨转身就离开了内阁,留下一干阁臣神色各异,望着桌案上的中旨不知道该摆出一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