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都安用自己熟悉的方式,进行理解。
张衍一道:
“故而,天师府一脉,每一代总共也就这么几人。
如这一代,便大略是老朽与六个弟子。可佛门却不同,要更庞大的多,且不论西域佛门,与大虞国内的佛门之分。”
“单以大虞的佛门看,神龙寺为总坛,天下僧人皆为一体,便是个极庞大的门派了。
如今么,寺内最强的,自是玄印为首的住持一派。
此外,却还有龙树菩萨、大净上师为首的两支派别,这两支加起来,却也足够与玄印掰掰手腕了。”
唔……听着像庙堂一般。
玄印是女帝,龙树和大净,分别对应“李党”和“清流党”……赵都安好奇道:
“那寂照庵的般若菩萨呢?属于哪一派?”
张衍一看了他一眼,摇头道:
“般若自称一派,统领女尼,却是不参与争斗的。”
好吧……怪不得老尼姑搬出去单独住……赵都安恍然大悟。
张衍一继续道:
“其中,尤以龙树菩萨最强,对玄印的住持之位,亦有贪图。”
赵都安好奇道:“贪图有用?他打得过玄印?”
张衍一莞尔:
“自然是打不过的。
但玄印年迈,迟早都要归天,龙树却要年轻些,便自然想着,竞逐下一任的住持。
何况,玄印未必也不会意外早死,只是他钟意培植的传人,大概是辩机了。
故而,龙树这些年,也在不断拉帮结派,培植势力,那戒律堂首座,与天海都是龙树一派。”
好家伙……这是要在佛门里也搞政变?
赵都安大呼厉害。
若以“玄门政变”为对比,玄印就是老皇帝,辩机既太子,龙树俨然是二皇子了。
嘶……
这么说,旁观不掺和的般若老尼姑,岂不是对应着三皇女?
赵都安思维发散。
张衍一道:
“龙树为积累声望,便将宝压在这一届的佛道斗法上,天海若胜,便可成众望所归的未来‘天人’候选者。
如此一来,龙树一派会大获好处。
玄印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一心为了东西佛门合流大业,担心内部分裂,便多有忍让。可这却被你破坏了。”
老天师戏谑地看他,打趣道:
“你这一下横空出世,看似压了佛门,实则是令龙树苦心孤诣多年的准备,付诸东流。
他们在天海身上砸下那么多,却给你摘了桃子,如何能不怒?
更要紧的,是这样一来,会令玄印一派地位重新稳固……”
赵都安何等聪明,一点就透,诧异道:
“所以,戒律堂首座为了龙树菩萨,借机发难,刻意挑起神龙寺与朝廷的冲突?
因为眼下执掌神龙寺的,还是玄印住持,所以,玄印住持必须承受朝廷的怒火……那老秃驴,是借朝廷的手,在打压玄印?”
张衍一笑道:“孺子可教。”
好家伙!
赵都安咧嘴,这才算解开心头疑惑,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
他自顾自分析道:
“先生知道这些,想必陛下也知道。
所以……陛下刻意晚了一些,再派莫愁去神龙寺施压,就是为了先留出一段空间,让玄印自己处置戒律堂首座……以此,令佛门这两派的矛盾加深?
反之,若由朝廷出手处置,反而会令两派,因有了共同的敌人,而站在一起……
这不是朝廷愿意看到的。
而先令他们内斗决裂,逼迫玄印出手,打压戒律堂首座,朝堂再前往,对整个神龙寺予以处罚。
既能维护朝廷威严,又将内部矛盾放大……妙啊!”
赵都安瞬间想通原委,只觉豁然开朗。
突然发现,贞宝能坐上皇位,并非偶然。
虽然看上去一直被他帮助。
但实际上,无论是这半年来,女帝为了“修文馆”建立,而布局的一系列动作,还是对神龙寺矛盾的巧妙挑动……
都说明,贞宝剖开来,其实也是个黑的……啧,厉害了。
“多谢先生解惑。”
赵都安露出笑容,由衷道谢,继而话锋一转,道:
“说来,这次晚辈虽是替皇族出手,但却也算帮了天师府小忙吧。那个您看……”
他伸出两根手指,做出搓弄的动作,一脸不好意思。
张衍一笑容微微凝固,皱眉道:
“老朽突然想起,晒在院中的天书尚未收起,这便先走一步,日后有机会再见。”
说完,不等赵都安开口,身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赵都安:“……”
这玩意真的是天师?
我分明条件还没提呢……赵都安无奈拍拍屁股起身,就要牵马离开。
却突然给店铺中奔出的老板拽住:
“这位客官,您还没付账呢。”
“……那两碗汤饼,是方才那老丈请我的……”
老板拽着他不撒手,不悦道:
“他说你来付账,客官,莫不是要吃白食?”
“……”
赵都安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
“老!张!”
……
傍晚。
心情郁闷的赵都安骑马,直奔章台苑而去,准备参加今晚的庆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