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登基三十年,我只怕都力不从心,立不起来……赵都安吐槽,说道:
“下官此番,倒是侥幸得了一份罪证,或可堪用。”
袁立毫不意外,故作惊讶:
“这么快,便有所得?不错,年轻人果然雷厉风行。”
一个合格的上司,要懂得给下属积极反馈,此乃驭人之法,御史大夫精通此道。
你还能再假一点嘛,不信我能拿出好东西,就直说嘛……赵都安腹诽,神色如常:
“侥幸而已,且下官所得罪证,定远不及袁公麾下诸位大人,惶恐呈上,唯恐令袁公见笑。”
袁立淡淡一笑,心想你小子漂亮话倒是一箩筐,提前给自己找台阶。
抬手端起茶盏,语气随意:
“只管说便是。”
他不介意听下,哪怕并无用处,或与已有罪证重叠。
然而下一秒,便听赵都安平静道:
“下官所获,乃裴楷之以权谋私,干涉科举,试卷舞弊之罪!”
干涉科举……舞弊之罪……
袁立端茶杯的手突兀顿住,沉默片刻,这位青衣御史大夫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眸子略显茫然:
“什么?”
赵都安无奈,又重复了一次。
没听错……袁立脸色肉眼可见,变得凝重,握着瓷杯的指骨无意识用力: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此等大事,须有切实证据,方可作数,只是怀疑猜忌,全不算的。”
赵都安说道:
“下官已携证人吕梁在府上,吕御史愿当面指证,其昔年科举受其岳父权力干预,此外,他手中亦有证据,愿呈献袁公。”
吕梁在府上?
他绑来的那人是吕梁?
袁立一怔,倏然变色,沉声道:
“伱可知,威逼胁迫得来的证词,并不可靠!”
语气严厉。
在其看来,赵都安极可能是以武力,绑了吕梁,威胁其指证,这符合女帝面首的人设。
可这种指认有何大用?
鲁莽!愚蠢!
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可怒意翻腾间,这位清流党魁突然冷静下来,盯着赵都安沉静的脸庞,狐疑道:
“不是威逼?”
“自然不是,”赵都安微笑,“是离间。”
袁立眸子微微发亮,身躯前倾:“说清楚!”
“是!”
赵都安不慌不忙,将自己如何获得线索,制定计划,以裴四娘为突破口,获得与裴楷之谈话的机会。
并通过裴五郎,拿捏迫使裴楷之放弃女婿的过程讲述一番。
“下官深知,以裴楷之的狡猾与心狠手辣,要么虚与委蛇,先贬官,再将吕梁捞回。
要么,便会斩草除根……吕梁与岳丈早有间隙,互不信任,下官便利用这点,以裴四娘做局,送死囚杀手,制造灭口假象……
吕梁经此一事,心知再无退路,想要活命,唯有投靠袁公一条路可走。”
赵都安微笑道:
“哪怕他后面回过神来,猜到中了圈套,但从我带他闯出刑部,进了袁府那一刻起,吕梁就已彻底失去了‘李党’的信任,无法回头……
这便是阴谋转阳谋,一步错,步步错,他已无回头路,只能与我们联手,咬死老岳父。”
静。
花厅中,一时陷入安静,袁立默然良久。
看向赵都安的目光,好似在瞧一头品相良好,毛皮油润滑溜的小狐狸。
他忽然赞叹一声:“天下人,误解你许久矣。”
……
……
裴府。
书房中,灯火通明。
须发泛白,已上了年岁的裴楷之今夜无眠。
哪怕吃了药芝堂的安神丹,眼皮亦狂跳,总觉有事发生。
“来人!”裴楷之于屋内踱步许久,唤来仆从:
“去刑部牢房看看,为何还无人汇报。”
“是!”褐衣仆从应声离开,不敢耽搁分毫。
白日回来,裴楷之下令断了两名家仆的腿,似在泄愤,整个裴府噤若寒蝉。
然而,其还未走出府邸,便见门外,刑部主事汗流浃背赶来:
“快!带我见侍郎大人!”
俄顷,裴楷之披着单衣,在书房中,见到了气喘吁吁的主事官,老人目光阴沉,已觉不妙:
“发生何事?”
刑部主事哀嚎道:
“大事不好,那赵都安给我等下了蒙汗药,趁机劫走吕御史,只怕包藏祸心!”
裴楷之只觉“嗡”的一下,一颗心倏然沉入河底:
“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