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做不到,他无论如何苦练、把自己逼到极限,甚至自觉已经练到江湖无敌,都没法撼动这和尚分毫!
咚咚咚……
木鱼的敲击声中,所有人禅坐不动,旁边的湖面,却忽然泛起了轻微涟漪。
神尘禅师动作一顿,睁开眼睛,望向了坐在后方边角的一个僧人,柔和询问:
“悟念,心为何不静?”
在场尚未剃度的人,都是一门心思想走的顽固;而已经剃度之人,则是不想走,或者放弃挣扎的人,就和净空和尚一样,会被赐予‘法号’。
被唤作悟念的僧人,睁开了双眼,在沉默一瞬后,开口回应:
“前些时日,在佛塔抄录经书,偶然看到寺外的镇上,有一名青衣女子,长得像一位故人。”
“当年的事,还没放下?”
悟念躬身道:“有因便有果,有恶行便有报应。弟子报应未至,如何能心安理得放下?还望师父能准许弟子出寺,了却这段因果。”
神尘禅师摇头一叹:
“为师不是高僧,只是个俗人,没你这份佛心。你出了这道门,便注定没法活着回来,为师不答应;但不让你走,你心中不静,也修不了这佛。为师陪你走一趟吧,是生是死,看你造化。”
悟念深深颔首,而后便站起身来。
坐在前面的卞元烈,见神尘和尚要离开,开口道;
“小秃驴,我听你敲木鱼敲了五十年了,如今九十有四,命不久矣,能不能法外开恩,让我也解开心结,落个有始有终?”
神尘和尚目光转向卞元烈,微微颔首:
“卞施主请讲。”
卞元烈摸了下鬓角垂下的白发:
“我卞元烈出自云安豪门,自幼被圣上栽培,官居要职,手染无数人命,算不得什么好人。但从始至终,我都是大燕的鹰犬,受命办事,未曾背叛过主子。
“若是早知道会在这里囚禁五十年,活的像条无名野狗,当年我绝不从云安遁走,堂堂正正死在孙无极剑下,这辈子也沾了个忠字。
“如今已经命不久矣,复国已然无望,制霸江湖也成了空谈,再熬下去,无非郁郁而终。你能不能放我出去,以大燕武人的身份,再为朝廷拼一回?这样我死了,也算此生有始有终,到了九泉之下,同僚问起我苟活五十余年做了什么,也能有个说法。”
神尘和尚道:“老衲若是答应了,岂不成了放任你为祸天下的罪人?”
卞元烈就知道这秃驴不会答应,转而道:
“那你和朝廷说一声让他们把我领回去,以大燕余孽的身份处斩。死在大魏刀下,也算为过往赎罪,总好过老死在这里。”
神尘和尚若有若无颔首:
“卞施主虽无佛心,但能这么说,也算看清了过往。老衲带你去见个人,让你得偿所愿。”
卞元烈听见这话,明显愣了片刻,完全不敢相信,迟疑许久后,才询问道:
“你确定?我是你练功的木桩子,武艺深浅你知晓,真失手把人杀了,你可沾上了因果。”
神尘和尚说话也直接:
“老衲在旁边看着,你能杀也杀不了。”
“……”
卞元烈听见这话,差点吐这秃驴一口唾沫,毕竟这他能死对方不能,这不明显拉偏架。
不过在寺庙里囚居五十多年,这秃驴也不杀他,想死都不好死。
只要肯让他出去,哪怕只能被打死,在死之前能把毕生所学展现出来,也不枉在这鬼地方苦修一辈子。
为此卞元烈还是痛快道:
“行,去对付谁?吕太清那小牛鼻子?”
“不是,夜惊堂。”
“夜惊堂是哪根葱?没听说过。”
“江湖新秀,今年十九,去年才冒头。”
“?”
卞元烈本来还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听见这话,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
“你这秃驴,十九岁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你让老夫去对付?还只能被打死?你不想让老夫走就直说,何必刻意折辱……”
“卞施主多年不问世事,出去打听几句就明白了。要是不敢去,只当老衲没说过,以后在寺里安心颐养天年。”
“老夫不敢去?!老夫是求死他还能咋得?全尸都不给老夫留?”
神尘禅师笑而不语,只是站起身来,杵着禅杖往外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