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按照那个杨大杆子的说法,这个山本一木可是在在德**校进修过的,怎么可能不懂审讯?唯一的解释就是在故弄玄虚,可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李墙百思不得其解。可即便如此,李墙也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的疑虑,皱着眉头自语道:“怎么是他?”此话一出,山本一木便很是意外地反问道:“你认得他?”李墙则点了点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之前在饭店门口跟山本队长发生口角的那个家伙吧?”“没错,就是他!经过盘查,就属这家伙的行迹最为可疑,可不管我怎么问,他就只说自己是英国特使的贴身翻译,其他的什么也不说,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找你帮忙的。”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李墙才缓缓走到那个翻译的面前坐了下来。而那家伙一见到李墙,竟误把他当成了山本一木的上司,立刻就开始拼了命地挣扎了起来,一边挣扎还一边扯着嗓子喊道:“长官!长官!我要投诉……投诉这个日本人滥用武力,我是大英帝国特使的贴身翻译,是与特使同样享受治外法权,受大英帝国领事馆保护的!你们这么对我,就是在破坏外交,是要被送上军事法庭的!”然而就在那家伙急不择言地说了一大通之后,却无比尴尬地发现原本百试百灵的招数竟然失效了,眼见着房间里的气氛逐渐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那人的额头上也不自觉地渗出了一丝冷汗。好半晌,李墙才终于开口问了一句,“说完了?”而那人再度开口的时候,语气便已然弱了几分,“完……完了。”“叫什么?”李墙又问。“彼得。”“英国人?”“不,中国人。”“中国人报哪门子的英文名?”“王……王彼得。”“入行多久了?”“从大学毕业开始算,差不多有十几年了吧!”王彼得略带炫耀地回道。李墙则一边飞快地做着记录,一边又半开玩笑地对他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老资格了!”这话可把那王彼得听的有些一头雾水,赶忙追问道:“什么老资格?”“干了十几年的间谍,难道还不是老资格吗?”“你说什……谁是间谍?”然而李墙却并未做任何理会,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虽然我不知清楚你是如何刺探到自己想要的情报的,但不得不说,比起你的职业素养,你对于近现代史的了解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李墙笑了笑,“我问你,这里是什么地方?”“奉天啊!”“错,是满洲国!而早在民国二十三年的时候,你的英国主子就公开宣布永不承认满洲国了。可你现在却胆敢在我面前扯什么治外法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你什么你?仅凭这一点,就可以给你扣个反满抗日的罪名,打你?那都是轻的!”说到这,李墙便将报纸重重地往他面前一丢,澹澹地问道,“解释一下吧!”“解释什么?”“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报社,是如何得知松冈外相的具体行程的?”“这我哪知道,你应该去问报社啊!”“说的好,那我换个问法,你不老老实实地待在特使驻地,非要大老远地跑到和平饭店来做什么?”“这个……我……我不能说……”“不能说是吧?好,那我就只能把你绑到泰勒爵士面前,当面问个清楚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候就算证明了你的清白,你也不能再吃翻译这碗饭了。”“你!”李墙这一番话顿时就让那王彼得陷入了两难之地,纠结了好一会,才终于开口说道,“我要见松冈外相。”然而话音未落,一旁的山本一木便忍不住厉声喝道:“混蛋!外相大人的身份何等尊贵,岂是你一个小小的间谍说见就见的?识相的就给我老实交代,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说着,山本一木便对手下使了一个眼色,很快便有人端来了一个火盆,里面装满了烧红了的煤球。这下那王彼得可真有些慌了神,“你……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可没有那么多耐心陪着你干耗,我数三声,你要么老实交代,要么就把这个给我吞下去,我说的够清楚了吧?一……”“你!”“二……”“我说!我说!”还没等山本一木数到三,巨大的恐惧便让那王彼得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是泰勒爵士,是他在得知松冈外相秘密入住了和平饭店的消息之后,才派我过来的。”“你撒谎!曝光外相大人行程的报纸明明今天一早才出版,可根据饭店前台的入住记录,你昨天就已经入住了饭店,这你怎么解释?难道你们那个泰勒爵士还会未卜先知吗?”“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国与国之间本就不存在太多的秘密,泰勒爵士身为大英帝国的特使,连美国总统的行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别说松冈外相了。”听到这,山本一木便忍不住哼了一声,随即便压低了声音对李墙耳语了几句。李墙听了也没说什么,索性便起身离开了地下室。……“不是吧?他就这么把你给赶出来了?都说过河拆桥,这家伙倒好,连河都没过就直接把桥给拆了啊?”听李墙把审讯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之后,顾晓梦便忍不住说道。“人家既然敢拆桥,就说明已经过了河嘛!我想他应该已经猜到泰勒爵士为什么要派那个王彼得过来了。”“为什么啊?”“这不明摆着吗?就是要在暗中监视松冈洋右的一举一动啊!毕竟外交无小事嘛!”说到这,李墙便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我总觉得那家伙是故意在山本面前暴露自己身份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一定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只是这理由会是什么呢?”话音未落,一旁的海棠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分析道:“会不会跟那个苏联女人和那个美国人有关?”“有可能,毕竟出事之后就属那个苏联女人闹得最凶,而正是那个美国人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警备队,才把山本一木给招了过来,进而使得整个饭店都陷入了封锁状态。”“可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短暂的沉默过后,三人便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德军密电!”……与此同时,上海公共租界,九江路上的一间西餐厅里。“顾,我的朋友,真是好久不见了啊!”包间里,一个西装革履,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的老洋人刚一进门,就主动摘下了头上的礼帽,并给了顾民章一个大大的拥抱。尽管此时的费信惇已经年近古稀,却依旧精神矍铄,声若洪钟。“老朋友,看到你这么有精神的样子,我就放心了。”顾民章说着便从包里掏出了一只藏蓝色的瓷瓶递了过去,“前不久我偶然间寻到了个一个古方,想来应该对你的眼疾有所帮助,所以我就顺便给你带过来了。”“这怎么好意思啊!”尽管费信惇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只瓷瓶,“不瞒你说,这该死的眼病可把我给折腾惨了,搞得我连吃饭都尝不出味道,跟嚼棉花似的。”“怎么突然这么严重了?那你去看医生了没有?”“看过了。”“那医生怎么说?”顾民章又问。“说是可能压迫到神经了,想要根治只能手术摘除。”“就没有其他治疗方案了吗?”“别提了!我算是看透了,那帮家伙除了让你切这切那之外,就什么都不会了。我算是不指望了。”“别这么说嘛!既然西医拿不出好的治疗方案,那何不试试中医?正好我还认识几个医术不错的,过几天让我带他们过来给你好好看看。”“那敢情好!”说到这,费信惇才勐地一拍脑门,恍然地说道,“你瞧瞧,这人一上了年纪啊,忘性就大。光顾着说我的眼病了,差点误了正事,顾,这么急着约我出来见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顾民章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一起来,低声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日本外相松冈洋右毫无征兆地在奉天现身,还秘密会见了三井物产的社长三井正颜。”“奉天?你别说,这个松冈洋右还真是会挑地方啊!”“老朋友何出此言呢?”“顾,原本以咱俩之间的交情,我不该对你有所隐瞒,可有些事情……”“好了,不要再说了。”不等费信惇把话说完,顾民章便直接抬手打断了他,很是理解地说道,“老朋友,我理解你的苦衷,毕竟你是美国人,而我是中国人。”“不,不是这样的。”费信惇听了赶忙解释道,“你我虽然国别不同,但我一直都把你当做真正的朋友看待,只不过……算了,告诉你也无妨,就在不久之前,我们收到消息,苏联想要派人对日本进行游说,所以就对此事进行了严密的追踪和监视,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把会面的地点定在奉天了。”“你的意思是说,松冈洋右在奉天秘密会见三井正颜只是个幌子,真正要见的其实是跟苏联的游说代表?”“没错!”说到这,费信惇便勐地话锋一转,态度很是暧昧地说道,“最终的结果,恐怕要等到三天后才能揭晓,不过我敢肯定,无论怎样,对你们来说,都将会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是夜,南京,汪公馆。“天大的好消息?会是什么好消息呢?仲怀,你怎么看?”汪精卫听了顾民章的汇报之后,神色凝重地问道。“我想十有**跟欧洲的战事有关,毕竟如果上次小女在密码船上参与破译的德军密电上的内容属实的话,那么再过几天,德军就将对苏联发起进攻,到那时,如果德方要求日方履行三国同盟协议上的承诺的话,那么日方就必须对德方的行动予以回应了。”“你的意思是说,日本也会出兵?”“根据我的判断,日本方面出兵是毫无疑问的,毕竟三国同盟协议就摆在那里,只是现在还有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亟待解决,就是在‘北上’以及‘南下’之间做出最终的抉择。”听到这,汪精卫便恍然地点了点头,“嗯,这样苏联方面秘密派人与松冈洋右会面的举动看上去就合情合理了。”“是的,一旦苏联方面游说成功,使得日本方面最终做出南下的决定,那么势必就会损害英美等国在东南亚的利益,所以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挠,甚至是破坏这次会面。不过无论这次会面的结果如何,日本方面都将为了接下来的计划从中国战场上抽调兵力。而这,就是我们培植势力,增加手上筹码的绝佳时机,但同样的,也会不可避免地给了重庆方面一丝喘息的机会,也许不久之后,我们就不得不面临独自应对重庆的局面了。”然而在听了顾民章的担忧之后,汪精卫非但没有表现出半点焦虑,反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季新,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我和76号的李主任制定了一个计划,为的就是等待这样一个机会,只要能够顺利实施,相信不仅可以迅速补上日军抽调兵力所形成的战力真空,甚至全面占据战略主动也说不定啊!”“是吗?”顾民章听了虽然大吃了一惊,但表面上却是一副有又惊又喜的样子说道,“看来是我多虑了。”“仲怀,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我那个计划的内容吗?”“好奇是有点,只不过理性告诉我,如此机密的计划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别说,顾民章的这一招欲擒故纵用在汪精卫的身上还真挺管用,顿时就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你啊,哪里都好,就是胆子太小。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的这个计划就只有两个字,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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