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蔻蔻抿了抿嘴。
是的。
蔻蔻的下巴搭在他的肩上,顾为经明明不可能看见蔻蔻的任何表情。
可他还是能想象出。
蔻蔻正努力的睁着一双清清亮亮的眼睛,努力不让里面的水波溢出来,把嘴唇用力抿成一条细线的模样。
顾为经突然就知道了,为什么他老是觉得蔻蔻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
因为只要你们的心贴的够紧够近,一层浴巾的那么紧那么近,只要对方对你足够重要。
那么他或她的一颦一笑,每一次皱眉,每一次眨眼,就自然而然的会流到你的心里。
“你跑过来救我,那么糟糕的情况,我却觉得很幸福。是不是很自私?”蔻蔻笑笑,犟犟的反问,“我说起来都觉得我自己真是又茶又贱。我以前那么不喜欢珊德努,觉得她整天小算盘噼里啪啦打的恨不得远在十里八乡外都能听见。可当我对生活无能为力的时候,我又比她好多少呢?”
“如果我必须要做谁的妓女,那么我做你的好了。”
她接着笑。
顾为经依旧没有回答。
他没有说对方是不是茶,或者不要这么说话。
他只是沉默的抱着对方,像哄小孩子一样,一下又一下的慢慢的拍着她的脊背。
真的很奇怪。
树懒先生说,有些事情最残忍的话,是用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
顾为经不仅仅能感受到她的表情,她颤抖的心跳,能看到身后她脸上那个带着对生活和对自己刻骨的伶牙利齿冷笑的表情。
也能看到她的心中,那个正在抱着膝盖的小姑娘。
她戴着牙套,皮肤被太阳晒的黑黑的。
也不流泪,就用倔强的眼神瞪着这个世界。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从她身上挖走了。
不痛。
就是空空荡荡的。
多年以前,她妈妈去世的时候,蔻蔻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神情呢?
顾为经在心里想着。
“愿意哭的话,就哭一会儿吧,这一层也许就我们两个人,不会有人听见的。哭吧。”
顾为经抱着女孩,低声说道。
“生活本来就是这么的不容易。”
怀中女孩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顾为经能感受到蔻蔻脸上那种犟犟的刻薄笑容一点点的褪去。
滴答。
仿佛是桌上被碰倒的茶杯,水波流淌在桌岸的边缘,一点点的堆积在那里。
然后极慢极慢的突破了张力的束缚,向着虚无的空中落下。
她在哭。
他怀中的那个白皙的女孩和心中的那个黑乎乎的小丫头都在哭。
第一滴泪被重力拉的很长。
落下的时间。
也似乎足足有一辈子那么长。
张爱玲的《金锁记》里,说“人的寂寞和寒冷就像是迟迟的夜漏——一滴、一滴……一更,二更……一年,两年,一百年,真长,这寂寂的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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