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得了救驾之功后,曾试图想要买回庆云坊中的旧宅,但宅子如今的主人纵然是空着,也未肯答应卖给他。
这自然并非偶然——
是她不愿再在庆云坊中看到此人。
虽已是晚间,这座院子的大门却依旧大开着,院门上方悬着两只黄纸皮灯笼,漆木门匾之上书两个大字——占宅。
许明意接过吴恙递来的伞,独自走了进去。
院中四下安静至极,除却雨声再听不到其它,但事实上,这座不大的宅院内外,有不下五人在暗中盯守着——这些天,宅中之人的一举一动皆在朱秀等人的监看之下。
许明意撑着伞来到堂外石阶下,着一袭藏蓝长衫的年轻男子正在堂门外廊下等候。
“昭昭,你果然来了。”他眸中含笑,语气温和。
听出他语气中淡淡的运筹帷幄之感,许明意眼底现出一丝冷笑。
她确实是来了。
只不过是来取他性命的。
“说说吧,你信中所提及之事——”
雨珠从伞顶如线滑落,一片朦胧雨雾中,女孩子一双黑亮的眸子冷然而平静。
占云竹近乎贪婪地看着那双眼睛:“既都来了,不进来说话么。”
说着,侧过身去,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明意压着心中的不耐,戒备地留意着四下一切,抬脚上了石阶。
占云竹抬手要接她的伞,欲替她收放。
许明意自行收起,握在手中。
占云竹收回半空中的手,依旧含笑跟在她身后进了堂中。
二人在桌边坐下,占云竹抬手倒了盏热茶:“雨气湿冷,喝口热茶。”
“不必了,直接进入正题吧。”
占云竹轻笑了一声:“昭昭……我本以为你变了,没想到还是这般心急——这才是我熟悉的那个昭昭。”
心急吗?
可能吧。
许明意在心中冷笑。
她只是不想再被这张虚伪的嘴脸继续恶心罢了。
可此人先前确实得狗皇帝几分看重,而那时恰值她祖父出征前后——若非是念着这一点,想着对方的确有可能知道些什么,她今晚根本不会过来。
“昭昭,你比我从前想象中的要更聪明,更有见解。”占云竹自顾端起茶盏,缓声说道:“既如此,想来你便也该知道了,此次皇上之所以主张要征讨丽族,实则是想借此事迫镇国公交出许家军的兵权……”
她当然知道。
且她还知道——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主意当时十之**会是他的提议。
而现下听他这般口气,余下的那十之一二,也已经没了疑问。
许明意微微握紧了手中的湿伞,道:“所以呢?”
“……岂料镇国公竟如此硬气,半点不曾让步,昭昭,若你是皇帝,你还敢继续留着这样的武将在身边吗?”
许明意看着他,神态与语气俱不曾受他的话所影响,平静地试探道:“所以皇帝便欲对我祖父下手?是打算用什么罪名?通敌么?还是说——连罪名都懒得找了?”
占云竹与她对视了片刻后,忽而一笑道:“昭昭,我差点就回答你了……”
而后摇了摇头,笑着道:“但这样谈话不公平,不能只你来问,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许明意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当真从未如眼下这般迫切地想要拧断一个人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