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便意识到了,如今这宫内,这京中,怕是已经在荣王的掌控之中了……
而先皇的身体并未能有几日的好光景,短短数日的好转反倒像是光明耗尽前的余晖——
“之后我亦想过要寻找证据,但却全然无法下手,有关的人和事竟是皆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再到之后,新皇登基,大权在握……
出于自保,他便是连疑心都不敢表露出分毫,唯恐因此招来万劫不复的祸事。
但很快,新皇还是找上了他……
而先皇之事在前,先燕王妃之事则在登基之后,故而在他看来:“当今皇上当年行事可谓谨慎非常,局面未定之前,怕也不敢选我来下这个手,来冒这般风险……”
毕竟那时先皇尚在,他身为宫中太医,纵然是受了胁迫,在还有点脑子的情况下,何不选择暗中将先皇医好以此来求助?
人在还有选择的时候,其举动往往是不受控制的——
而后来在面临先燕王妃之事时,从大局而言,他便已经没了其它选择。
许明意听得微微蹙眉。
如此说来,的确也很有些道理……
狗皇帝别的不行,但在多疑这一点上却是无人能及,一个如此多疑之人,在未真正坐上那个位置之前,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下,的确不可能将成败的关键交在一位过于出色的太医手上——
先前她只想着皇帝丧心病狂,却遗漏了对方的谨慎与当日的时局。
不过,一个医者的直觉,断不会是空穴来风——
“乔大夫既说此中有异样,那多半必有蹊跷在。”许明意看向吴恙,目色笃定:“而如今也并不缺少知晓真相之人。”
吴恙微一点头。
不错,这样关乎成败的大事,皇帝有可能瞒过任何人,却唯独不可能瞒着当年与他里应外合,一力保他登基的纪修和夏廷贞——
或许可以试着从纪修身上下手……
吴恙思索间,许明意又向乔必应细问了些当年之事。
乔必应将所知均如实说明,但时日久远,除了先皇与先燕王妃这两件叫他一直无法忘却之事外,其余的许多事情都早已在岁月中模糊远去了。
见再问不出其它有用的线索,许明意和吴恙便离开了暗室。
乔必应却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榻上,似深陷在往事中久久无法抽离。
“先皇之事,必要查个明白,最好是宣于人前,叫天下人都看一看这位所谓仁君的真面目。”步出后堂,许明意讲道。
然而话刚出口,却又觉得自己有些想当然了——自古以来,皇室尤为看重家丑不可外扬之说,所谓皇家颜面体统重过一切,此事她说了怕是不算。
却听身侧之人道:“理当如此。”
少年的目光没有一丝动摇。
真相便是下人看的,如此方是给枉死之人最好的交待——既是做下了恶事,便需接受一切应得的谴责,尤其有些人百死不足赎其罪,根本不配得到任何形式的宽容,合该被后世唾弃,恶名永留史书之上。
换而言之,自己做下了禽兽不如之事,竟还指望旁人因顾及所谓颜面从而替他遮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