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初上,还未全然晕染开,一片混沌中,一辆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青帷马车,在城南巷同样不起眼的一间茶楼后门处停了下来。
阿珠跳下马车,上前轻叩两声院门。
不多时便有伙计来看门,将马车里一老一少祖孙二人迎了进去,请去了后院一间茶室中。
“吴竣人呢?”
看着提着茶进来的伙计,镇国公皱了皱眉问。
“……”亏得这是寿明,才能做到在听到这般不客气的话时仍旧满脸笑意:“国公稍等等,想来我家王爷很快便能到了。”
想来?
很快?
这竟是还没来!
镇国公的脸色登时更黑了几分——他出门前分明还特意拖了拖时间,在家里多喝了一盏茶,又骂了大儿子两刻钟,怎么竟还是赶在前头了!
这岂不是上来便输了阵势!
但责备孙女是不可能责备的,只能想着待会儿见了面必要将这颜面扳回来才行。
好在倒也没多等。
祖孙二人在茶室没坐上片刻,就听门外有声音传来——
“这般时辰来此,究竟是为了何事?”一道冷肃平静的声音问。
许明意一听便知是定南王到了,作为小辈下意识地自椅中起身,一转头却见自家祖父整个人周身的气场都变了,这神态,这模样,怎么说呢……反正她是想到了临上场前的斗鸡,那架势浑然是已经摆开了,就等着一顿猛啄了。
这时,房门被寿明缓缓打开了来。
镇国公直直地望着门外,门外的定南王也看了进来,一瞬间,四目相接,定南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也变黑了。
片刻后,冷声质问:“阿渊,这是怎么一回事——”
许明意听得一怔——这是还不知道此番干什么来了?
她遂也看向吴恙。
少年露出复杂却又叫人觉得他实在也是尽力了的表情。
劝不动,只能骗了。
镇国公冷笑一声,满眼不屑。
装什么呢,他不信这满身长满了心眼儿的老东西就真的没有察觉,拿孩子当个屁的幌子。
——果然不管多久没见,讨人嫌的东西都还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嫌!
“晚辈见过吴老太爷。”少女悦耳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定南王遂看向那行礼的小姑娘。
吴老太爷……
这小姑娘是如何得知他并不喜被人称所谓王爷的?
“想来这便是许姑娘了——”老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正是晚辈。”女孩子语气很恭敬,迎着他的视线,却并无丝毫畏惧退缩之色,反而主动开口道:“今晚之事实是晚辈的主意,擅作主张、唐突冒昧之处还望吴老太爷见谅——晚辈同您保证,您此番入京之事,除晚辈与家中祖父之外,再不会有第三个外人知晓。”
定南王微一点头,没有说话。
说来说去,消息的泄露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孙子不争气,又哪里还有脸去怪旁人。
此时又听那小姑娘笑着讲道:“如今这般局势之下,正是诸事关键之时,吴老太爷亦是看重大局的人物,想来根本无需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小辈们多嘴提醒,也是愿意将那些不值一提的陈年过节暂时放一侧的——”
“……”这顶重大局的帽子突然扣下来,定南王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有些异样。
这是那老匹夫的孙女?
还真是半点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