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吉顿了一下。
这个……已是特意查了的。
办事周到如他,现在就能给陛下一个答案。
“回陛下,此事已查实过,彼时寒明寺之行,京营亦调有人手随扈,越培……恰在其中。”
庆明帝眼角青筋鼓起,紧咬的牙关在微微发颤。
璋儿!
他为之而大喜,视为上天恩赐的璋儿……!
“且值得一提的是……这越培至今尚未娶妻,表面依旧孤身一人,实则却于暗中养了一名女子,且已有一子。”李吉继而说道:“只是此事知晓者不多,这母子也早在越培刚出事时便已偷偷离开京城了。”
庆明帝紧紧咬着的齿间已满是铁锈腥气,听得这一句,却再次突然笑出声。
“好啊……可真是朕的好老师!”
他若此时再想不明白的话,那真是蠢得该死了!
入宫前便已相识……
寒明寺中再次相遇!
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夏廷贞给予赏识提拔……
越培便迟迟不曾娶妻……
都是蓄谋已久!
他的老师,不止是习惯为己谋长远,更一贯喜欢替他将一切都安排“妥帖”!
见他为子嗣发愁,便暗中替他准备了这样一份大礼,以解他燃眉之急!
如此设身处地替他着想……他真该好好谢谢对方!
如此轻易死于牢中,当真不足以表他“谢意”,他的好老师,着实当得起一个挖坟鞭尸,挫骨扬灰的下场!
荣氏那贱妇亦是百死不足平他心头之恨!
亏得她仍在嘴硬,只道下毒之事是受了夏廷贞胁迫——自称夏廷贞以璋儿、不,那贱种的性命为要挟,逼她弑君!
他当时听了便觉荒唐至极。
一个已被打入牢中的人,要拿什么来胁迫她!
但荒唐之余,他更多的是不解,不解荣氏到底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她明面上为皇子母妃,若说是为图权势,想杀了他,继而扶皇子上位,可未免也过分心急了些!
太子孱弱不堪,何来的余力同璋儿相争?!
她若为此事而背上弑君的风险,根本是多此一举!
所以他才留着荣氏,慢慢地折磨她,为的便是磨出全部的真相——
现下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缘故在此!
她的确是为了扶璋儿上位,因为她自己清楚那是个贱种!
夏廷贞定是以此作为要挟,才叫她下定决心要弑君……
不,或还不仅仅是如此……
她那奸夫为了哄骗于她,至今未有成家,此中用意显然是为投她所好……由此可见她大约极在意这奸夫的死活,杀他,也是为了救出奸夫!
为救心上人宁肯押上性命、冒天下之大不韪……可真真是痴心一片,感天动地!
既如此,他倒也不介意做一回善人,来成全她一片痴心!
他这就送这对有情人团聚!
庆明帝蓦地自罗汉床上起身,膝上覆着的那条深青色金线织二龙戏珠纹薄毯滑落在脚下,他也因起身太猛而身形不稳地往前趔趄了两步。
“陛下!”
幸得李吉眼疾手快,及时将人扶住。
太医屡屡交待,皇上不能受刺激,不能受刺激……
可……这刺激到了眼前,不受也不行啊!
刺激你根本没商量!
而扶人的间隙,看一眼皇帝的脸色,只见是苍白中透着铁青,铁青里又隐隐泛着绿……
真,由内而外的绿。
“随朕去永福宫!”已近一月未曾踏出过养心殿的庆明帝强撑着往前走。
李吉下意识地想劝。
要他说,皇上这又是何必呢?
还嫌身体垮得不够快?
非得上赶着再去找刺激受?
“来人!摆驾永福宫!”庆明帝厉声吩咐道,一双眼睛红得骇人。
说着,因浑身紧绷而动作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李吉:“另外……给朕备上一份厚礼!给贵妃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