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绝对的安静。就连之前悠扬婉转的管弦之声,也在梁休这声大吼之下,戛然而止。听雪阁内,众人无不呆呆地望着门口。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青衣幞头,挺胸抬头,站在飘雪的屋檐下,气质桀骜不驯。明明只是一名家丁,身上的气场,却比他旁边的主人还要强大。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国公府的下人,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公然呵斥大家。简直岂有此理!谁给他的胆子?!不少人逐渐回过神,心中怒火中烧。他们这些受邀前来听雪阁的人,不是非富即贵,就是在各自领域小有名气,自视清高的才子骚客。所以,哪怕面对徐怀安,也没怎么太当回事。倒不是他们真的就不畏惧权势。只不过,徐怀安纨绔声名在外,加之又是家族老二,继承不了爵位。在众人心中的威慑力,自然大大降低。若是换了徐怀安的大哥到此,借他们一百个胆子,怕也不敢当面嘲讽。甚至,说不定还会大开中门,一起出来笑脸相迎。而如今,迎接他们的,或者说是梁休的,却只有最严厉的呵斥:“好个狂妄的奴才,竟敢公然辱骂我等,你可知,惹了众怒,就连你家少爷都保不住你!”说话的是一个微胖的青年,面容有些阴鸷,看他的穿着和气势,应该出身自官宦家族。“哼,世杰兄何必动怒,区区一个狗奴才,再敢大放厥词,一巴掌拍死就是,和他废什么话。”不等梁休开口,又有一个青年冷哼道。此人面容冷酷,身材高大,尽管作一身文士打扮,却时刻透出几分狠辣。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招惹的家伙。两人似乎身份很不一般,这一开口,周围顿时纷纷附和。“说得好!连辛公子和孟公子都敢呵斥,简直自寻死路。”“没错,这等狂妄无知的奴才,就是欠教训。”“赶快跪地道歉,不然有你好看。”众人七嘴八舌,谩骂和呵斥不绝于耳。被叫作辛公子和孟公子的两个青年,稳坐钓鱼台。一边举杯浅酌,一边不时看向门外的徐怀安,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同为官宦子弟,他们这些心怀野望的人,从来都看不起,徐怀安这种不学无术之辈。即便,两人家族的权势,没有一家比得上徐怀安。出身国公府又如何?身为老二,连家业都继承不了,将来十有**,还不如自己。也正是这种心思作祟,两人才会站出来,替众人出头。与其一声不吭,在徐怀安这种废物前低头,还不如挺身而出,博一个铮铮傲骨、不畏强权的名声。这样对自己将来的发展,说不定,还更有好处。啪啪……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掌声。众人收声一看,又是梁休这小子在作妖。“好得很,好得很啊。”梁休一边鼓掌喝彩,一边无视规矩,大摇大摆地跨进门槛。“你,你怎么能进去,还不快出……”一旁的龟公始料不及,赶紧吩咐两名护院,将梁休拖出来。谁知,两人还没冲进去,就被人从后面扣住肩膀。一手一个,直接扔出几米远,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老龟公望着出手的少年太监,脸上横肉抽搐,缩起脖子,屁都不敢再放一个。梁休没有理会身后的事情,有刘安在,安全方面他很放心。身穿青衣幞头的他,丝毫没有身为下人的自觉。他停下鼓掌,站在阁楼里,环视一圈,突然笑起来:“敢问诸位,有谁在乡下呆过?”众人:“……”梁休也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能进这里的人,都是生活优渥之辈,又怎么会去那种穷乡僻壤之地。他继续道:“看来是都没去过了,那诸位可知道,乡下人爱养的一种看家动物?”不出所料,众人依旧一问三不知。“乡野之地,不像城里,治安较差,少不了鼠窃狗偷之辈,所以,家家户户都喜欢养狗。”他顿了顿,又问:“知道为什么狗这么受欢迎吗?”“废话,我们哪知道?”“就是,别人养狗与我等何干。”“少在这里哗众取宠,滚出去……”对于众人的呵斥,梁休付之一笑,自顾自地笑道:“因为,狗这种东西,只要有一两条叫起来,它们周围的同类,也都会跟着叫起来。”“诸位可曾见过,千百条狗,一起狂吠的场面,那真是极为壮观。”梁休长叹一声,然后伸手指了一圈:“就像,你们现在这样。”众人:“……”阁楼里再次安静下来。空气忽然变得凝重。众人终于明白,梁休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个圈子,讲一堆废话。砰!叫作孟公子的高大青年,猛地拍案而起,沉声喝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奴才,你敢骂本少是狗?!”“不不,这位孟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是想说,在座的各位,都是狗。”梁休面带微笑,一字一顿地道:“舔狗,不得好死。”“大胆!”“狂妄!”“找死!”这一刻,轰然之中,大厅里的权贵才子们,纷纷站起来,怒视着梁休。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梁休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一场愤怒的风暴,即将酝酿而出。眼看形势不对,徐怀安和刘安,连忙跟进来,护在梁休身边。双方看似一触即发。谁知……“少爷,你不用这么紧张,他们不敢动手的。”眼看徐怀安紧张地双腿打战,梁休不得不出声安慰一句。“为……为什么?!”徐怀安结结巴巴地问道。他已经在思考,要是自己的身份镇不住场子,只能让梁休选择暴露了。“这还不简单,一群狂热舔狗,会冒着得罪女神的风险,公然砸自家女神的场子吗?”别看这些人,不是世家权贵,就是文人墨客,好像身份都不一般。其实面对羽卿华,跟前世那些狂热的饭圈粉,没什么本质的区别。作为粉丝,又怎么可能让自家爱豆利益受损,下不来台?梁休对这群舔狗的心态,把握得十分到位。话虽如此,难保有人就是缺根筋,就是要跳出来搞事,这就是所谓的一粉顶十黑。于是,梁休突然抬起头,向着楼上高喊道:“打架啦,拆家啦,再不出来守基地,家可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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